没人比我更清楚,我和方直,本来就是一场双向奔赴的算计。
他要我这鱼饵鲜活有劲儿还不脱钩;我要活着,和茶岛上的人光明正大地回家。
当年不懂道理,总想着杀了方直茶岛就平安了,心心念念要搞到火铳打方直,还被方直耍猴一样欺负了……
“文女侠,杀了我没用,我死了朝廷还在啊!大明的提督监军死在你的手里,这不更坐实了你们茶岛通敌叛国吗?茶岛上的人有生之年怕是上不了岸了!”
我从没见他慌过,天大的事情他都能气定神闲地喝着盖碗茶,哪怕我用火铳指着他……
他不慌,他的手下也不慌,我慌了。明明火铳在我手里,他们却像看猴一样看我?!
所以我天真的觉得我应该开一枪找找场子……
我指着桅杆上的“明”字旌旗,恶狠狠地警告他:“我爹说了,我打火铳的准头是娘胎里带的……”
“砰”一声,百米外桅杆折断,旌旗应声坠落,方直抬起手及时制止了要将我拿下的锦衣卫。他放下茶盏,面不改色地看向身旁的汪𬭎,对他说:“汪大人,这按大明律,能杀头了吧?怪我怪我,原想着天气好能让鸟儿放放风,回头您上折子,就说鸟啄断的………”
汪大人欲言又止,可能觉得也行,便默默点了头。
然后,方直轻轻挥了挥指头,手中的碗盖就这么飞过来,正正打在我拿火铳那只手的阳谷穴上。他出手的瞬间速度太快,我都没来得及看清楚他干了什么,只觉得手腕一酸,碗盖一响,一条胳膊就麻了,火铳也没拿稳,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缴了械。
我再想捡起火铳,那身大红的云锦飞鱼服已经出现在我面前,一只手先我一步抢了火铳,另一只手把我丢给邢统领。他心疼地擦着那支短柄火铳,嘱咐了一句:
“别打她,精力太旺了饿她两天就好!”
我挣扎着骂了他一路:
“放开我,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臭螃蟹烂乌龟……女子报仇从早到晚,你等着!”
……
徐荣把我丢进船舱,嘀咕了一句:“省点力气吧,你要不是小孩子,督公那茶碗盖子能销了你的脑袋!”
两天后,方直亲自端来了肉粥,他的脸上永远是那种胸有成竹的笑容。
“饿了吧?”
当时只觉得那死太监的样子着实恶心,但他手上的肉粥却又很香……
我在心里呐喊了无数遍:文四宝,你是励志要成为“神铳女侠”的人,岂能为了一碗肉粥折腰?!
可当那肉粥被他吹凉了凑过来时……
真香!
“慢点吃,别烫着……”
那年方直才逾弱冠,还是一副少年眉眼,他就坐在我身旁的干草堆上,委屈巴巴地对我说:“你说你老跟我过不去有什么好处?朝廷自有朝廷的规矩,我不过是职责所在,替朝廷办事。你的家人把你丢了又不能怪我……”
我说:“那你就不能不抓我?坏人!”
“那么多人看着呢,你就不能找个地方躲起来?还敢冲出来咬我……我要不拦着你早被射成筛子了!再说,这三十艘战船登岛了不得带点东西回来?几百万两银子的挑费,我不要面子,大明不能不要面子啊!你啊就乖乖认命,进了教坊司,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的……好歹懂一些,日后说不定能给我做事儿。”
我说我才不要,我要回家!
方直忽然变了脸,冷冷地说了一句:
“你要是聪明,就别再往家跑,在我跟前好歹能留条命,跑远了可就不一定了……”
饿了两天,吃着他送来的肉粥,乍一听还挺有道理!
可就是感觉什么地方不对?
从诏狱出来后,我在马车上才想明白:所有的坏事都是他做的,而他却用一通道理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尤其是他讲道理时那委屈巴巴的神态……抓李时珍这次也一样,搞事情的明明是他,他一个太监非要学人吃醋,他却说是我害的,让我心怀愧疚,惴惴不安!
想来,这就是督公的驭人之术!
马车里,方直握着我的手,轻声问了句:
“四宝,在想什么呢?莫不是还在想你那便宜相公?”
我把脸颊贴在他的手上,低低地抬眼瞧他,那样子又媚又乖,想象自己是只讨食的猫儿。尽管他极力掩饰,一瞬间我还是看到了他眉眼间的动容。
“督公,乾清宫放出来那批宫女很可怜的,太医馆的人怕得罪炼丹的天师,都推三阻四不给人调理,只有那小李医官给她们开方子。我听他嚷着要辞职,觉得带他出来散散心或许能好些……吃醉酒失了仪态这种事,以后不会了。”
他拿扇子的手原想伸手抚我的头发来着,手抬起来却打了冯保的头,呵斥了一声:“转过去!”
方直眼底泛起温柔,抚着我的头发替我整理着云鬓松散的发丝,我又乖巧地拿鼻尖蹭了蹭他的手……
我也有我的驭人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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