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叫我文尚宫

皇后姓方，方直也姓方……

皇后不愧是皇后，不管怎么看都是大明最有威仪的女人，“母仪天下”这四个字就好像是为她而生。她的行走坐卧，吐字发音，一举手一抬足，无不透露着“皇后风采”。

这么说吧，她宣我听旨这天，虽然只是梳了个高鬓没戴凤冠，但她的脖子和头顶却保持着一种细致的平衡……

我敢打赌，往她头上放个花瓶，她一定能稳稳的顶着！

而这种功夫，我在教坊司练了六年。

寒意顺着脊梁骨冲散了当尚宫的喜庆，难怪方直权势滔天，难怪他能让皇后下旨封我当尚宫！我看着凤仪殿里的宫灯，一盏盏，合规合制，大小尺寸造型雕花一模一样……

宫灯是司造府批量生产的……

而我一眼就认出皇后是教坊司的一个系列。

“文尚宫，还不接旨……文尚宫？”

皇后身边的胡尚仪使着眼色催促，我连忙接旨叩首。

宫人方文氏，年十七，江宁人士。少识书，通音律，仪容端庄；嘉靖十六年才选入宫，二年侍奉禄星殿，善诱皇子，克勤克俭，无怠无荒。今擢升为六尚首位正五品尚宫，领丹书宝策，导引中宫，掌印六局……

六局二十四司的女官们都在殿外侯着，窃窃私语，我是大明开朝以来最年轻的尚宫，也是最近宫廷八卦的核心人物，热度仅次于扶桑某藩国给皇帝送了两个鬼一样的女人。我的事迹怕是早被那几个伶牙俐齿的说书太监传遍了。

走出凤仪殿，一阵微风顺着我的发丝吹向人群，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风都顺着我吹了，我就不狗了吧？

身后，尚宫局四位司长低头弯腰地围了过来，伶牙俐齿的刘司言伸手感受了下这阵奇妙的微风，“这微风拂面，真是好兆头，恭喜文尚宫贺喜文尚宫！”

“微风？不，是威风！”

我露出一个大反派的笑容，有方直给我兜着，该我耍威风了！

我把刘司言、岳司纪、赵司簿三位年纪比我娘还大的女官拐去吃酒。尚食局好不容易逮住个机会孝敬我，自是不敢怠慢，开了小灶做的都是江宁名吃。他们还真以为我跟方直都是江宁人，十分用心。

岳司纪小心谨慎地问了句：“文尚宫好意邀宴我们自是不能推却，就是不知道独留下张司闱可是有要事吩咐？不知我们几个可还能帮上什么忙？”

我拍了拍她肩膀，笑着告诉她：“不为别的，谁让她是张富贵的干女儿，我这刚执掌尚宫局，说话办事生性，怕把神仙得罪了不是？哈哈哈哈哈哈……”

刘司言细品了一下，陪着笑：“懂！”

“懂？”

“都懂！”

下午，张司闱和张富贵果不其然跑过来表忠，张富贵也不嫌丢人，当着多少小宫女的面呢就自己扇自己。“啪啪啪”打脸打得那个响呦……

“老奴有眼不识泰山，狗眼看人低，老奴就不是人养的，小姑奶奶尚宫娘娘，看在老奴当牛做马几十年的份上，饶了我吧……”

响头磕得啪啪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我才知道这宫里到处都有比我狗的人，见风使舵，恃强凌弱，真是狗得不要不要的……

我抿了口雨前龙井，碗盖子轻轻合上，偏头问向赵司簿：“赵姑姑，刚刚张公公进门先迈得哪只脚？”

赵司簿一下子被我问懵了，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左脚。

“左脚？赵姑姑赶紧记一笔。”

所有人目瞪口呆，赵司簿面露疑惑看向岳司纪，不知道这事儿怎么记，还是岳司纪脑袋灵光：“土曜日左……左脚进殿，冲犯天家炼丹，不敬！”

我一拍手，狠狠向这老大姨竖起拇指，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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