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卉,你怎么了,怎还不为我梳妆?”
我端坐于镜台前,带着点笑意转头抬眼去看我的小丫鬟。
她今日好生奇怪呢。呆呆傻傻的望我。
我伸手去点她的鼻,我今日心情极好。我摇了摇头,软声叹气:“好呀好呀,好你个小丫头,竟对我如此懈怠。罢啦,我自己来。”
我拈起墨灰色螺黛一笔一笔来描我的眉。瞧她手足无措的样子,想是要替我簪发的,从前是很心灵手巧的呀,今日抚着我的发,却是编小辫都不会了。
我只好放了她的手去,由我自己来梳发。
妆好了呢。我去找外衫。
我挑着这得体的几件,可惜有两三件都是去年的了,剩一件银红底精白纹单绕三重广袖小曲裾傍酡红半臂,一件蟹壳青暗纹大袖衫,一件雪青披袄。
我拾起曲裾来,目光落在它衣身。
这件呢,是及笄之年叶府按礼制交由府内制衣房作的,乃成年之礼。
我拿着它去了内房,手拂过嘉卉臂衣,轻声嘱咐:“嘉卉,替我看好门。”
没再去看她。
我换了衣裳出来。我理好裾摆,理好我的绸纱半臂。
我凑到妆镜前看我自己。
我挽了倭坠髻,我点绛色唇。
我作顾影自怜之姿。我瞧出婉转勾人的一眼。有些聘聘袅袅的滋味在其中呢。
我还是又散了发,回房褪了半臂与广袖曲裾。
着上蟹壳青暗纹的大袖衫,梳了回心髻。
使着帕子擦去唇脂,染了普通的海棠红胭脂。
“走吧,去赴三妹妹的及笄宴。”
“……是。”
“大小姐,三姑娘这边有请。”着湖色家仆衣裳的老嬷面色犀利,拦了我的路,面上的纹路下垂,皱褶的手架着我去了三妹妹内院的偏湖边。
我膝盖被踢着跪下。我浑身被泼了冰凉入骨的湖水。我的嘉卉也在我身旁跪下,也是浑身湿了,不过她的手里还放着荆条,老嬷手抓着嘉卉的手,叫她紧紧握着,手里扎出了血迹。
我哽着,手扯着今日新换的衣裳,手搓着一顿一顿,好像力气全用在衣裳上了,衣呀要烂了,可是我却分明感受到无力,除了低低呜咽,我全身都使不上劲儿了。
“大小姐,嘉卉姑娘。”我耳边是妖魔的低语。我努力吸着气,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去遮掩断肠般的苦痛,去遮掩悲绝的怒与无望。
“今日三姑娘及笄,却怕有不长眼的阴晦邪物来闹岁。长姐如母,唯有您来为三姑娘祈福,邪秽才会在您的慈怀下被净化,才会远离三姑娘。大小姐,委屈您小半日了,也委屈嘉卉姑娘了,大小姐金贵,这驱邪之事唯请您来了。”
老嬷面色慈爱,却使我泣不成声,我用尽这辈子的力气去扯着老嬷的衣角,维持不上一个庶姐的颜面,我哭到要昏厥,去求一个卑微的“不要”。老嬷走了,留了两家丁看着。
夏日啊,夏日这湖波光潋滟,只是湖面下是如何刺骨凛冽,除我之外,无人再知。
夏日啊,夏日这骄阳烈焰,熔化了我一个忠心耿耿的小伴,在欢声笑语的觥筹交错之中,默默无闻的是一粒喧闹的尘埃。
现在,这尘粒消散了。
“嘉卉,六殿下的宴会确实真是热闹。”
我轻轻拉了拉嘉卉的手腕,虚虚牵着她在宴席中穿梭。
……
告别叶府众人。
告别庞宜之。
告别六殿下。
告别澹台烬。
我心里终于是舒了口气,今日,今日这宴会终于是快要结束了。
我带着嘉卉走了这次举办宴席的宮府的偏处阁梯。
我步履快了点,只希望早早赶到府门口好回叶府。
我听见了三妹妹的声音。
“我就是要让她叶冰裳失身萧凉,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浪荡下贱,随随便便就和男子媾合,就是要败坏她的名声,让她嫁不了萧凛!”
我该怎么办呢。
我愣住了,嘉卉牵着我腕的手紧紧握了我。
我抹去了不知何时落下的泪。我只是默默带着嘉卉离去。
我突然发现,我和嘉卉如何都走不出这宴会了。一遍遍地走出这阁梯,走入宾客席,走入鼎沸的人声里,我又走进了阁梯,跑出了宾客席,逃离了灯火辉煌的宴会,可我无法逃出这宮府。
我没了仪态,我只是一步步地向前走着,我没有前路可走,前方不知是什么。我只知道我渴求一个前路,渴求一条逃生之路,渴求一泮只我一人前往的彼岸。
我一遍遍路过了叶夕雾和不知是谁在淫欢的房间,我一遍遍听着她的淫词浪语。
我哭地喘不上气。我拉着嘉卉的手放下了。
我跪瘫在地,我佝伏着身,我抱着自己的身,止不住的发抖,我以为我能够悲鸣哀吼,我只是干干咽着,我已然哭不出来了。
谁人推得我身体向后倒去。披袄被我倒下去生起的风吹得鼓起来包裹我。
谁人呼喊来唤我,我只紧闭了嘴抿着微笑任由自己向后倒去。
谁人伸手来拉我,我没提起我的手向前握去。
谁人入水朝我游来,我解下披袄好使自己更快地落入御园的花湖底。
上天啊,我此生已是如此艰苦不幸,是否可祈求来世的安稳。
……
我冷眼瞧着叶夕雾成了我的侍女。
我冷眼瞧着澹台烬成了我的侍女。
我冷眼瞧着萧凛成为了他自己来救我。
我看见他们看见我的狼狈样子的惊异。
我看见我的嘉卉死去;
看见新的丫头来到我身边,而我固执地给她取名为“嘉卉”,看见嘉卉因为叶夕雾结春蚕的事情被罚,看见我去看她因我被打的样子,看见她最后奄奄一息,我求了叶府掌院叶老太太放过她,求着拿回了嘉卉的卖身契,我让她滚出叶府,最好永远不要再见到我;
我身边替了个新姑娘,叫“慧”,我给她换了名字,我说:“你叫横宁吧。”。
恒宁。
我看着他们看见嘉卉的脸变成我时的惧伤,我看见他们陷在我的恶魇里,一遍遍成为我,一遍遍替我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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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重让嘉卉成为我的梦魇的原因有如下三点: 首先一次次轮回中我被欺负的也千万种方法,嘉卉形象即是我的形象,我也这样被欺负被杀死,嘉卉的形象究竟是作者我在杜撰还是千百次轮回中确有此事,你们可以自行定义, 二是为了丰满我变得扭曲的形象。嘉卉是叶冰裳我的杜撰,轮回之中我的记忆错乱很正常,我可能是为了折磨主角团所以我扭造悲惨事实。 三是为了丰满嘉卉的形象,衬托我的形象。作者我总想着,叶冰裳我那么渴求爱,身世又那么工具人,那么一直陪在身边的嘉卉,才是突破口。是叶冰裳情绪理应该有的突破口。 但是嘉卉对于叶冰裳我来说,重要又不重要。毕竟我是恶女。一直利用她,才比较正常。 最后,我会给嘉卉写一个番外。她应该要好好活着。
你们要知道这是叶冰裳掌握的梦。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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