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汽车先后停在了平海楼的迎宾口,夏老将军率先从第一辆车下来。
半晌,紧跟身后的车还未停稳,只见一条大长腿就迫不及待迈了出来。
夏侯安一下车就往正要进入平海楼的夏老将军奔去。
看见父亲径直往前走,夏侯安心里郁闷极了,总觉得父亲似乎在有意无意地避开自己,于是他快步前去,叫住了父亲——
夏侯安:爸,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夏邵龙听见身后儿子的呼唤,身体顿了顿,继续迈开步子,不过步伐倒是放慢了一些。
夏侯安:爸,你为啥不和我们坐一辆车呢?
夏邵龙:我的儿媳妇呢?
夏邵龙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起了还未下车的张雪遥。
夏侯安:…还在车上吧?
夏邵龙:你这丈夫怎么当的?还不快点扶你媳妇下车?
夏侯安这才想起忘记了的某人。
他似乎有些内疚,却装作满不在乎,嘴硬道——
夏侯安:她有手有脚,自己不会下来啊?
夏邵龙:你——
夏侯安似乎来了脾气,不管夏邵龙说什么,都不肯回去扶张雪遥下来。
张雪遥似乎也和夏侯安杠上了,待在车上迟迟不下。
两人都在跟对方赌气,谁也不肯迈开那一步。
夏邵龙不知道的是,这俩个孩子,早上经历了怎样的一场恶战。
夏邵龙本就知道俩个孩子性子不合,但无奈自己也老了,也管不着年轻一代的琐事了。
可他依旧坚持要夏侯安退一步。
在父亲坚定又略带威胁的注视下,夏侯安不情不愿地走回去“请”张雪遥下车。
夏邵龙见自家儿子慢吞吞地挪动着,像个姑娘家似的,于是又不满地喊了一句——
夏邵龙:快点!
只见夏侯安虎躯一震,下意识加快了步伐,可见父亲还是对儿子有一定的震慑力的。
夏侯安:喂,下车。
夏侯安看也没看车里面一眼,直接就伸出手递了进去。
夏侯安:(真是矫情…力气不是很大么,怎么连下车都要人扶…)
夏侯安暗自腹诽。
里面的人迟迟没有反应,夏侯安突然觉得里面的人可能打算狠狠咬自己一口解气。
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夏侯安奇怪地往里探去——
夏侯安疑惑的目光恰好撞上了一双水盈盈的双眸。
夏侯安第一次,见到张雪遥红了眼眶。
夏侯安:(她这是…哭了?)
夏侯安:(我都没哭她就哭了?)
张雪遥没有说话,看也不看夏侯安,并且避开夏侯安的手,自己下了车。
军用汽车比平常的轿车自然高出不少,平时夏侯安也是要跳着下车,更何况是穿着高跟鞋和修身礼裙的张雪遥。
见张雪遥摇摇晃晃地下了车,还差点扭到脚,夏侯安心里的愧疚更甚了。
夏侯安:喂——
夏侯安:你没事吧?
张雪遥向夏邵龙走去,径直从夏侯安跟前走过,对着自家公公扬起了笑容,仿佛并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等到他们走远了,夏侯安这才反应过来,快步跟了上去。
夏侯安贴上张雪遥,只见他别过脸,小声说道——
夏侯安:我错了。
张雪遥的步子一顿。
夏侯安以为她没听清,于是又别扭地说了一句——
夏侯安:对不起。
声音不大不小,夏邵龙听了个清晰无比。
夏侯安一抬头,便看见了父亲意味深长的目光。
他、他可以理解为是欣慰的目光么?
如果此时夏侯安低头往下看去,一定会发现张雪遥嘴角扬起的弧度。
狡黠的,胜利者的笑容。
此时,大堂内——
身为东道主的郁南归正在与客人寒暄,举手投足间皆是意气风发,一词一句间体现出渊博的学识、良好的教养。
此时郁南归刚打发掉某位前来结交的大老板,就暼见自己的下属神色匆匆地向自己快步走来。
“大人!”
郁南归:嗯。
郁南归继续神色自然地与和他对上目光的客人举杯示意,一边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形形色色的客人。
“有人在城北发现张显宗。”
郁南归微微一怔,随后闪过复杂的神色,最后阔然开朗,笑了。
自己找了这么长时间,还真以为这么一个大活人能凭空消失,没想到,竟是逃到了自己的眼皮底下。
张显宗啊张显宗,我该说你是胆大妄为呢,还是说你心思缜密呢?
郁南归明显对这一消息很是上心,还未开席,就按捺不住了。
郁南归向客人表示歉意后,就先行离席,客人都以为郁南归是被什么要紧的公务耽搁了,纷纷表示理解。
郁南归前脚刚离开,夏老将军一家子就来到了大厅。
打听过后,原来主人家刚走了,夏邵龙的脸上充满了可惜。
见父亲一整晚忧心忡忡的模样,夏侯安终于按耐不住,问道——
夏侯安:爸,你怎么好像很想与这新任的军委大人见上一面?
夏侯安半开玩笑,不确定地偷瞄着父亲的神态变化。
只见夏邵龙叹了一口气,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夏邵龙:是啊。怎么就恰巧错过了…难道这就是天意…
印象中,自己的父亲永远是意气风发生气勃勃的模样,现在却像焉了似的,整个人瞬间苍老了不少,夏侯安还是第一次见父亲这个模样。
夏侯安最近察觉到父亲的异常,也意识到他似乎开始打算与中央交好。
可是父亲一开始不是咬紧牙关死守上海一地,坚决不向中央妥协的么?
夏侯安:父亲?
夏邵龙自然看见了自家儿子炯炯的目光,他肯定了儿子的猜测——
夏邵龙:嗯,就是你想的那般。
说罢,夏老将军脸上闪过哀恸,似乎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一般,他沉重地闭上眼。
夏侯安一时拿捏不住父亲的态度,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
夏侯安:咱们偏于一隅一直相安无事,为何现在却要与中央结交示好?
夏邵龙听出而子略带无谓的语气,突然睁开眼睛。
与父亲目光相接的瞬间,夏侯安顿时愣住了。
他看不懂此时老父亲眼中复杂的神色,哀痛?不甘?还是恨铁不成钢?
他看不懂。
直到很多年以后,夏侯安才知道,原来那是一位老将军无奈折腰的悲壮…和对自己唯一儿子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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