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苏比之魏紫,高得何止是一筹。
魏紫还在姑母裙下厮混,而魏苏早已涉足朝政,布局天下。
我实在不该轻视他,朝堂上哪有真正的蠢人。
他的手就放在我肩膀上,轻轻的。他说话的声音也是轻轻的,比树叶筛出来的晚风更温柔。
可这样的温柔,偏偏没有给我留下丝毫拒绝的余地。
我咬紧了嘴唇,靴子踩在枯枝上,发出叫人心惊肉跳的折断声。
我意识到我在走钢丝,危机感从未如此鲜明的显现在我心头。我想起叶漏告诉我,他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与一个匈奴骑兵擦肩而过,兽皮与石块磨厉的弯刀折射出一片凄惨的天光,那光照进他眼睛里的同时,浓腥的血冲天而起。
叶漏说,那片照进他眼睛里的光,就是杀气。
我没有上过战场,也没有见到过匈奴人的弯刀,但是就在此时此刻,在魏苏与我轻声说话时,在望着眼前这座烛火煌煌的皇帐时,我感受到了杀气。
你相不相信,那时候,我一点都不害怕。
我又往前走了一步。
魏苏的手从我肩膀上滑了下去,肌肤相贴的触感消失了,于是他整个人都在我的世界里消失了。我们隔得这么近,或许下一刻我就会死,可我一点也不想回头,更不想寻求他的庇护。
我只是在往前走,每一步都踩在枯枝与落叶上,发出淅淅索索的声音,像是蛇在草丛中爬行。
我走到帐篷前,隔着一层透光的牛皮,我看见皇帝的影子。
我举起手,敲下去。
牛皮的帐篷壁发出砰砰的闷响。
我觉得我在呼唤什么东西,志怪传说中予人富贵的河神或是磨牙吮血的恶鬼,夜色因黑暗而隐秘,帐篷里透出的一点点光是杯水车薪,眼睛里纵横的阴影总叫人觉得鬼影幢幢。
我一点也不害怕,是真的。我其实……都懂。我知道我一直以来在做什么,我也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我不敢心存侥幸,我不敢把其他人当成傻子耍。魏苏是聪明人,叶漏是聪明人,
叶洵叶落叶浠是聪明人,我父皇更是聪明人。
我要做的事情,人们把它称作虎口夺食。我的价值是作为一个完美的棋子,可我想做棋手。
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这个目的。
有时候我也会觉得害怕,夜深人静时睁着眼睛到天明。但是唯独这一刻,我一定也不害怕。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知道我要面对什么,我知道我想要什么。
或许我谁都看不穿,但是我看穿了我自己。
没什么好怕的。
影子从正中端坐的椅子上起身,向我走过来。
我停下手,漫无边际的想,叶漏说他曾经追着匈奴人深入草原,入夜之后霜寒露中,青草都是湿漉漉的,所有人都扎着牛皮帐篷睡觉,风拍击在帐篷上,“声如战鼓”。
我敲着我人生的战鼓,分神想着叶漏。
他说他做好了埋骨疆场的准备,只是可惜没人会为他哭。
我说过会为他哭湿满城的白娟,可我今天大概就会死在这里啦。
死讯传出去之后,大约也没有人为我哭。
“妙妙。”
一只大人的手贴着帐篷壁,虚虚的握住了我的手。
“父皇,是我。”我轻声说。
“我一直在想,你会不会进来见我。”我父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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