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宁州出事之后,萧元笙的心情跟之前比起来,也变的有些低落。萧元笙向来嫉恶如仇,听闻那些贪官污吏的所作所为,已经在心里不知谴责了多少遍,无名火在心里憋了好久,等着齐瑨之的书信,等的心焦。
拂冬端来了东厨刚做好的莲藕排骨汤
“小姐,给您的汤好了。”
萧元笙默默的看了一眼汤,没什么食欲,挥了挥手
“喝不下,端去给宁儿和落落她们。”
拂冬走到她身边,给她从漆盘里端了出来
“诶呀小姐,东厨也二小姐送去了一份,前几天下雨,您不是念了好久,我和拂夏好不容易才弄到的新鲜莲藕,您就喝一点吧,嗯?。”
萧元笙手扶着额头,摇了摇头
“那便给亓儿送去吧。”
拂冬看着自家小姐这样子,又看着汤叹了口气
“好吧。”
说着要收拾收拾往外走,又被她叫住
“等等,把那个侍女带过来。”
拂冬愣了愣,点了点头“是。”
把那个侍女带回来之后,就一直把她关在西厢,找人看着她。
晾了她几天没理,就是让她忐忑,让她乱了方寸。拂冬找人把那个侍女从西厢房压到了萧元笙的房间。萧元笙向来不是那乱用私刑之人,所以她也没受皮肉之苦,但那侍婢满脸的苍白,看起来虚弱至极,再加上凌乱的发髻,像是逃荒而来的,这么惨白的脸,多半是吓得。
到了之后,侍女一下子连滚带爬的跪到了地上,莽莽撞撞的就往前爬,想要爬到萧元笙面前
“小姐,小姐求您饶了奴婢。”
后来被后边的两个小厮给拖远了,萧元笙眨了眨眼睛,歪着头靠坐在凭几上,面无表情,甚至可以说有些冷漠,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狼狈的趴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的侍女。这样的一个女子,面目清秀看起来身娇体弱的,哭起来我见犹怜,但凡这事放在个男人身上,指定不会追究,说不定还要抚慰一番,只可惜,她不是。
身子向前微倾,缓缓的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茶烟向上飘起,柔荑握住玉杯,双眉修长,嫣然的红唇碰到杯口,轻轻抿了一口,抬起眉目,最后的视线落在了那人的身上,缓缓开口
“你不是春苑的,你是赵湫影的人。”
侍女点点头
她抬起头,看来她想的没错,春苑的奴婢,也没这么大的胆子,给刚刚回京不久的郡主找不痛快。
“你可想过事情败露的后果。”
看着萧元笙的那侍女看着眼前的这位小姐,稍稍一愣,然后撇着嘴委屈的点点头,眼眶中一下子布满泪水,便开始大哭。
“但奴婢不这样做,少夫人便不会饶过奴婢的娘亲,奴婢也是逼不得已。”
萧元笙皱眉,知道她是被赵湫影指使的,但不曾想过具体,她话中的意思,是赵湫影逼她的
“你被胁迫了?”
侍女快速点头,哭的梨花带雨的,擦了擦眼泪,往前蹭了蹭
“奴婢名叫小桃,本是侍奉少夫人的内侍,我家少爷很少踏足少夫人的院中,老夫人便会逼着少爷去,但每每都对她爱答不理,反而会与我多说几句。少夫人看奴婢生的好,便说奴婢勾引少爷,她生气经常对奴婢打骂,被少爷发现后把奴婢调到了自己的院中,少夫人愤怒至极,便开始为难奴婢的娘亲,说我娘偷窃便要发卖到军中充当军妓,奴婢被逼无奈,才会听从她的话,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娘亲,还求小姐开恩饶恕奴婢。”
小桃越说声音越发大,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也不知是不是小桃太过激动,说的她心燥,紧皱眉头放下茶杯,她以为赵湫影只是简单的因为大小姐脾气,只是自私跋扈,嚣张些罢了。原来,她比自己想的还要恶劣,吴白起不堪忍受,也颇有原因。
这小桃把宁儿推下了水,都如此明目张胆了,背地里,赵湫影也肯定忙活了不少。
她时常救助无辜的流离失所的百姓,可她不是十足的圣人,对背后推宁儿下水的侍女,也要开怀大度。她这人,一向爱憎分明紧。
“你恨极了她吧,赵湫影有那么多的亲信,没有十分把握,为何偏要让你来做。”
小桃看了一眼萧元笙,便低下了头,颤抖着身子,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什么话,萧元笙一向最讨厌做事说话不利落的人,这般婆婆妈妈的作风,让她浑身不自在。
看她一副说不出口的样子,便知道有什么隐情。
拂冬也不耐烦的冲着小桃开口
“我家小姐在问你话,你聋了吗。”
小桃跪着趴在地上,吞了一口口水,少夫人与萧家大小姐的恩恩怨怨,满城皆知,只怕,只怕说出去,会惹这位大小姐更加厌烦,但不说,看这位的架势,自己的麻烦怕只会更大,取舍之间,那侍女缓缓抬起头
之前低着头的她,露出了全貌,这她才看清了这侍婢到底长什么样子
萧元笙本慵懒的靠在凭几上,看到她的眉眼时,瞬间明白,是为什么了,她的眼神微眯偏了偏视角,盯着小桃看了半天。抿了抿唇,轻轻冷笑了一声,站了起来,一步两步,缓缓走到小桃面前,小桃看她过来,作势又要跪着低下头去。
萧元笙蹲下,伸出纤纤玉手手,食指慢慢抬起她的下巴,目光移向这脸庞,双目柔似一泓清水,星眼如波,方当韶华不过十八,芙蓉秀脸容颜娟好,眉目修长,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依旧能看出,有几分她的神韵,尤其是那双眼睛,唯一不同的是,小桃的眉目间,多了几分媚俗之气。朱唇轻启
“却有几分相像,难怪…”
难怪吴白起会多与之多言,还把她调到了身旁,难怪赵湫影对她非打即骂。不能把她如何,但能把旁人如何啊,这是当成她的影子了,也就这点本事了。
找一个与自己有几分像的人,尤其是吴白起身边的人来找萧家的麻烦,这不就是诚心要恶心她,赵湫影的如意算盘真是打错了,在不久前她就同她讲过,别来招惹萧家的人,看来,她还是记不住。
赵湫影以为,萧元笙不敢把自己怎样,也不会亲自找吴白起,不然这么些年,早就找了。但是她就是看萧元笙不顺眼,就是像找她麻烦,想把吴白起带给她的不快,全都强加给萧元笙。
小桃咬了咬唇,如果用一种动物的眼睛来类比她这双眼,那便是幼鹿,看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中烦躁,她并不喜欢这张如此像她的脸上,露出这般柔弱的表情,她松开了手,站起来看着她的头顶
“有几分像我,不知是你的福气还是你的灾祸。”
小桃的眼泪刷就掉下来了,她听少爷说过,这位小大小姐很善良,不停的磕头
“小姐,小姐,求您救救奴婢的娘亲,您可以把奴婢上交官府,或是随您处置,只求您救救奴婢的娘,少爷说过您是良善之人,求您救救奴婢的娘亲,奴婢愿为小姐效犬马之劳。”
萧元笙眯了眯眼,低头俯视着她,又走向凭几,轻轻拂袖坐了下来,大家闺秀的气质透露在举手投足间,勾唇轻轻一笑,只觉得有些太不自量力
“你给我找麻烦,还要我救你?这是什么道理,犬马之劳这样的词,不该出现在你身上。”
小桃一听这话,有些着急的往前蹭了蹭,又被小厮抓住胳膊
“小姐,此事全是奴婢一人的错,与奴婢的娘无关,奴婢不分是非,求您看在奴婢一片孝心的份儿上,救救她。”
萧元笙本是与吴家一点交集都不想再有,但这次看来,避不掉了,看着赵湫影越来越放肆,也不想忍了
“求小姐看在我与我家少爷青梅竹马,曾经情投意合的情份上,救救奴婢。”
萧元笙一听这个,紧皱眉头,目光越发的冷,这些年,她最不乐意听的,便是把她与吴白起归到一处,还不如被人说她与蓝翊有些什么来的顺耳
只见拂冬叉着腰,指着小桃开骂
“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家小姐与你家那个少爷是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哪来的狗屁情分,这话传出去,岂不要败坏我家小姐名声…”
拂冬还打算继续呢,萧元笙抬了抬手,她便不再说了
“谁告诉你的。”
小桃开口
“我家少爷,我家少爷心中挂念着小姐,每每对着小姐的发簪出神,忧思成疾,没有一日不觉后悔。”
萧元笙歪了歪头,她属实看不懂吴白起的言行举止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们过去便过去了,他还再向人提起往事,还说了许多。
果然,少年心动是仲夏夜的荒原,长风一吹,野草便连了天,在他心里还是过不去那道坎,但也晚了,何必抓着不放,故作深情。
那一段记忆,很美好,也很痛彻,重来一次,也许错过才是最好的结局。
“何必说这些,我与他许是本就不该相遇。”
吴白起软弱,听从父母的安排,娶了赵湫影,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看着与她有几分相似的小桃,终究起因还是在她,年少时的芳心悸动,本就是错的,她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他
“明日我会去一趟吴家,把你一并带上,看他这次,能不能保全你。”
小桃看她要把自己打发了,刚要说话,便迎来了萧元笙的目光,眼神告诉她,要她闭嘴,不想再听她讲话了。
小桃便被人拉了起来,带了下去。
她遣了人出去,立于窗前,看着落叶,被风误食已久的思绪,飘向远方。
她与吴白起,在她九岁那年相遇,那时的萧家突逢巨变不久,她在二叔与叔母的引导下成长,叔母带她拜访母亲的生意好友,拜访父亲的至交,用各种方法打点周旋,为她开路。
她很聪明,随了母亲,有从商的天赋,再过了几年,叔母便撒手不管,全都交给了她,直至现在成为了闻名天下的女富商。
这些年,她几乎像是金蝉脱壳,伴随着成功而来的是巨大的责任被赋予,压力接踵而至,管好弟弟妹妹只是她的责任之一,更大的责任是母亲与外祖父一生的心血,不能在后辈这里毁于一旦。
小时候,她要学习如何经商,叔母找到了一位前来投靠的行内之人,那人只说,是一位贵人让他来的,那贵人曾救过他的姓名,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萧家突逢巨变,他便施以援手。问他那贵人是谁,可他拒绝说出,便就此作罢,没有再问其中缘由,他在背后默默指导萧元笙。如若康夫子是她学业上的夫子,那这位江景明江先生则是她经商入门的老师。
才开始他很是严厉,每日上完夫子的课,还要上江先生的。
某一日的院中,一只风筝飘入院中,从萧元笙的头顶落下,他们被打断。她看到自家的墙头上,多出一个脑袋,吴白起趴在墙头,看到萧元笙后微微一愣,是一个几位漂亮的妹妹,一身白衣像是还未出尘入世的仙女,随即又尴尬的笑了笑。
“打扰了,我的纸鸢落入院中,可否请小姐帮忙归还。”
萧元笙头一次见这么不守规矩的男孩子,起身,拿起风筝从后门走出去。出府后还见他挂在墙头,让他跳下来,吴白起犹豫了片刻,跳了下来,说实话还有些不敢呢。
她抬起手,把纸鸢递给他,便要转身走。
“诶等等,这位小姐,还未来得及道谢。”
萧元笙颔首
“不必,下次不要落入我院府中了。”
吴白起呆呆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在原地傻笑
“少爷,那便是萧家的大小姐。”
他觉得这妹妹怎么这么冷,她这年纪,应该活泼些才对的,女孩子就应该可爱些,她未免太老成你些,想靠近她。
自那日起,他便跟父亲要求换私塾,换他指定的私塾,只为靠近她。
萧元笙第二次见面,本不觉得他是故意为之,只是凑巧罢了。他借欠了小姐一个人情为理由,一次次的靠近她,萧元笙警惕性很高,才一开始的拒绝防备,到后来感受到他单纯的只是想交朋友,也就卸下了防备,她慢慢的也就习惯了,他用那些拙劣的借口接近她,她早就看出来了。
在她十六岁的上元灯节,她从兰陵归来,吴白起把她拉到了桥边,给她一只精巧的纸鸢,告诉她是自己费了好大力气亲手做的,轻轻拉着她的手告诉她,从他爬上墙头看到她第一眼开始,他便就喜欢她了,这纸鸢是他们缘分的开始
他小心翼翼的握着她的手,看着脸颊绯红的她开口
“笙妹妹,我把我的情意,都寄托给了这纸鸢,如果你答应,便收下,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如果你不答应……”
他吞了一口口水,紧张的看着萧元笙,生怕她不同意,如果不同意,他也想好了对策,烈女怕缠郎,他便磨到她同意为止。
萧元笙看着他这一顿操作,又看了看手里的纸鸢,似笑非笑的又望向他。她早就透析他的心思,只是想看他到底要憋到什么时候,这副紧张的模样,她有些想笑。
心血来潮想逗逗他,扭过身子背对他
“如果我不答应就怎样?”
吴白起噘着嘴,故作伤心的看着她纤细的后背,立刻转到她面前
“如果你不答应,我就缠着你,直到你答应为止。”
一副不死不休的表情,属实逗笑了了萧元笙,捂着嘴笑了半天,调整了自己后,把手放下去,转过身。
“纸鸢很漂亮。”
说完便拿过纸鸢,向前走去,吴白起愣在了原地,反应了好半天,最后一边笑一边喊着
“真的嘛笙妹妹,你答应了,你答应了,哈哈你答应了。”
他的高兴,把萧元笙也带的愈发的开心,笑的更加灿烂,与他并肩走着。
曾经的他们,虽然懵懂,但也有美好,她不懂男女之情,他告诉她男女之情是什么样的,他们一起经历了许多,他是她灰暗时刻的一束光,在那段时间里,吴白起照亮了自己的世界。
是他告诉自己,思念是要诉说出来的,也是他告诉自己,她虽然有她的责任,但他会成为她的后盾,她听进去了,也对他的话深信不疑。萧家巨变,经过几年的时间,她一向是个极为谨慎的人,也许是父亲母亲的过度恩爱,让她向往情爱的模样。过度的精神紧绷,让她在这件事情上有所松懈,他说的海誓山盟,渐渐的在她的脑海中出现幻想,她觉得也许就这样,与她爱慕的人,在一起快乐的生活,弟弟妹妹的健康成长,这算得上是好事。
直至,两年前这幻想破灭,还是被这许下海誓山盟的正主,亲手了结,他终究,让她失望了。
萧家突逢巨变,她的性情大变,变的不爱说话,变得性格冷清,他的出现让她好转,让她变得话多了起来,变得让她更有人情味。是他改变了她,又把她变回了原样,她现在冷清的性子,是后天形成的,没有一个女子,由衷的想要变成这幅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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