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朝野上下,议论纷纷。对此事,朝臣们的意见不一,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也有义愤填膺追究成王之意。
勤政殿里,高寅揉了揉脑袋,这两天,吵的他头痛,在朝堂上他就听着,文臣们叽叽喳喳的唇枪舌战。外面的近侍走进来行礼。
“君上,定北侯的折子。”
高寅靠在椅背上,缓缓的睁开疲惫的双眼,挥了挥手
“呈上来。”
“是。”
高寅打开奏折,并未有密密麻麻,只有几个大字。
“欲要其亡,必使其狂。”
高寅眨了眨眼,勾唇无声的笑了笑,普天之下,知他者,蓝翊也。和他想到了一起去,想要其死亡,必先使其疯狂,韬光养晦,厚积薄发,方能行稳致远。
近侍怀恩看着君上笑了,自己终于松了一口气。近些天君上的心情大起大落,定北侯凯旋他高兴了好一阵儿,后来又因为灾情和谢申的事儿,烦躁不已,虽表面未显露半点,但他从高寅的吃食上便得以知晓。高兴了便多吃些,不高兴了,便少吃些,或者直接不吃。
成王是个很谨慎的人,警惕性很高,城府很深,他没有跟他这位叔叔撕破脸,一切都还好说。他不是要权利和尊容嘛,那就……都给他。接不接得住,那就要看他的本事了。
高寅作为帝王,他没有世人看到的那么慈眉善目,他不是个十足的好人。不然,怎么可以从他父亲那几位儿子中脱颖而出。还把他们都安于封地,没有召见,不得私自回京。
高寅继位后,封了自己的父亲为盛宗皇帝,先帝之前在潜邸时,那第一任太子妃是高寅的生母,因生临安公主难产去世后,盛宗续弦,娶了高太师长女,后面两个儿子都是续弦高氏所生。高寅的爷爷在时,就很宠他们三人,如果高寅没有手段,又如何能做的上这大齐的储君之位。
可说的是,高寅,他会用人,懂得如何驾驭臣下。不过他的叔叔们有些难搞罢了。
次日,太极殿中,大臣们身着朝服。武官一边,文官一边,言语措辞越发激烈。
有成王一党的,自然也就有要制裁成王的。御史台大夫王允恭首当其冲。
“陛下,谢申是从成王府出来的,他贪污吃救灾粮饷,没有人的庇护如何敢这么做,成王自然脱不了干系,请陛下治罪。”
他后方一文官也站出来,他是如今的刑部尚书卫准
“王大人这可就不分是非了,谢申之前是在成王府,难道你忘了是举荐的他?是你的堂兄先把他举荐到了户部,你这般说,难道也要大义灭亲?”
气的王允恭脸红脖子粗的。有这一茬子在,他永远也痛快不了
“卫准,你……强词夺理。”
卫准一声冷哼
“怎么?这话王大人说得,在下就说不得了?你说谢申借了成王的势,那就是是说成王殿下有意如此,跟陛下对着干吗?我看你就是挑拨离间陛下和成王的君臣叔侄之谊。”
卫准挑明是在帮成王说话,当着高寅和百官的面,着实嚣张了些
“休要胡言了,证据确凿,你还如此帮着成王说话,替他开脱,是要结党营私嘛?还是说成王许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如此嚣张。”
“大人可要慎言啊,殿下对我大齐,呕心沥血,忠于大齐忠于陛下,可不能被什么人随便扣上一顶结党营私的帽子。”
他们一言一语的,听的高寅直冒火,攥紧了拳头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请君上明查。”
后边又站出来了三个文臣,齐声说
“请君上明查。”
高寅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真是一天都不让他清净,叽叽喳喳的没完没了。他们的那点心思,他还不清楚嘛,阴阳怪气的说
“查,都要查,接下来,你们在座的每一位,我都要命人好好的查,所以啊,今天回去,赶紧把那些烂账脏账恶心人的账解决解决,别等孤到时候把你们查出来,再到孤跟前儿,哭喊着饶你们一命。”
下面的大臣都沉默了,卫准和王允恭都不再开腔儿了,此时的朝堂,安静的掉一根针都能听到,瞪着他们
“怎么没人说话了,不说了?你们诸位不是都一套一套的?”
高寅站起来叉着腰
“你们那点心思,以为孤不知道么,谢申是被查出来了,可没查出来的,也不少吧。你们啊,日头正盛的时候呢,就把你们那些黑心眼儿烂肠子的掏出来,放太阳底下晒一晒,你们最后给孤夹着尾巴好好的做人,孤要是真把你们谁查出来,就把你们的皮拔下来,塞上最好的绸缎,就树在城墙上,好不好啊。”
一说这更吓人的,下边已经有人开始发抖了,谁抖得厉害,就查谁
“丞相,你去查这件事。”
杨浦俯身附和
“是。”
高寅也没听臣工们回答,也不管他们有没有奏报了,起身便走了,只剩下大臣们在那儿面面相觑。
王允恭斜楞了一眼卫准便走了,卫准也问候了王允恭的祖宗,俩人谁也不让谁。
走到了宫门口,便被高寅身边的近侍长生叫住。
“二位大人”
王允恭和卫准停在原地愣了愣,回了礼
“中官”
怀恩点了点头
“二位大人,君上有请,走吧”
便跟着走了,俩人都想身正不怕影子斜,想着去了便去了。
到了勤政殿门口,
高寅正在气头上,哪可能这时候见他们,这时候日头正盛,俩人在太阳底下晒着,流了一脑门子汗,问长生问了好几次,长生都让他们等着“陛下此时有公务在忙。”
卫准实在站的累的不行了,期间还有从御膳房端过来的御膳,这对他来说无疑不是一种折磨,然后说
“中官,君上公务繁忙,我能不能过后再来。”
说着擦了擦汗,王允恭撇了撇嘴
中官也“笑了笑”直了直身子,看着这二位
“呦~~这可不行,君上兴许一会儿就不忙了,不能让君上等着大人你一个人儿吧,不像话,所以啊,您还是门口儿侯着吧。”
卫准之前腿有些毛病,站久了就会痛,愁眉苦脸的
“中官,帮我看一眼陛下啥时候能完,有劳中官了。”
说完从衣服袖口里拿出了一袋子银子,放进了怀恩的手里,怀恩看了一眼钱袋子,眼神不为所动,这二位在朝堂上让君上不痛快了,君上自然是要出出气的,在太阳底下站了好几个时辰了也,那就进去问问,眼看着过晌午了要
怀恩把手里的钱袋子掂了掂,冷笑了笑,把钱袋子又塞给了他们。
“这荷包啊,您还是自己个儿留着吧,二位大人稍作等待,我替您二位看看去”
说着往里走去,走到内庭里
“君上,二位大人等了好几个时辰了。”
高寅看了看门口,冷哼了一声
“让他们滚进来。”
点了点头
“是”
怀恩走出去,把他们引了过来
“二位大人请吧。”
王允恭瞪了一眼卫准,生怕他走在前边似的,快走了几步先进去,进来之后两个人跪下行了礼。
“微臣拜见君上。”
“微臣拜见君上。”
高寅靠坐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腰间的玉佩,并没有说话,也没有叫他们起来。两个人看高寅不说话,他们也不敢抬头,顷刻过后,眨了眨眼尽显疲惫开口
“你们……有话说?”
他们直起身来,看着高寅的样子,大气也不敢喘,高寅看他们不说话,烦躁极了,眼神冷了几分
“有什么要说的,就一并说了,错过了这次,就永远也别开口了,别说孤不给你们机会。”
王允恭一听这话赶紧开口
“君上,臣有话说。”
卫准看着这老不要脸的咬了咬牙
“宁州城失水,并非全是天灾,宁州本就地处南方,本就要重视河道问题,但这次失水,确实是因为大坝的石料不是以往的石料,其中有人公报私囊私吞了户部下发下去的银子,那抗洪的坝是个假把式,中看不中用,谢申贪污公款本就该严肃处置。”
高寅抬眼看了看他
“孤不是让苏衍带着孤的旨意去了,你还有何好质疑的。”
王允恭又着急的开口
“陛下,谢申等一干人,发国难之财,百姓穷苦之财确实该死,但臣以为,仅凭他一个谢申,没有这么大的胆量,若不是后面有手,若不是他们的所作所为被默认,断不敢如此啊,谢申顶多是替罪羊,求君上明查啊。”
卫准看着王允恭说出的话,不能坐以待毙
“王大人,莫不是又在暗指谁。”
王允恭冷哼了一声
“暗指谁,想必卫大人心里比谁都清楚明了。谢申每年与上京有近百万两的银钱往来,这钱进了谁的府,谁清楚。”
高寅好看浓密的剑眉微微皱起,他知道,成王府的账目肯定不干净,他平时隐忍也拿成王没办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被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出来,确实掉了他的颜面
“再说一遍。”
两个人都沉默了
高寅不耐烦的往后靠了靠,死盯着王允恭,要把他盯出个洞来似的
“讲。”
王允恭感受到高寅的眼神,一下跪趴在地上,紧张的说
“君上,谢申近年来,对京城的官员都有所贿赂,那些钱都出自于修河道的钱,正逢今年汛期雨季宁州发了水灾,把此事撞破。”
高寅让人查的便是这些,他的心里有一个账本,谢申向谁行过贿,他都清楚,这笔账迟早会算的。
说起这个,卫准他就紧张,谢申给了成王多少,他不清楚,但知道,成王占大头儿的,而他的目的,只有一个
高寅的气一下子就来了,已经发生了的结果,但当再次说起,他还是气的发抖,这位这些朝廷的蛀虫们,害得他的百姓流离失所,他每天在宫里寝食难安,恨不得去宁州看看,但他不能轻举妄动啊
摸了摸身前的玉佩,玉佩的凉意充斥在指尖,他紧捏着它,像是要用这丝凉意,把心头火浇灭,他叹了口气
当即用最风轻云淡的口气,微微笑了笑,走到卫准的跟前说
“你觉得,成王,敢吗?”
卫准看高寅笑了,摸不着头脑,也笑了笑打着哈哈
“自是不能,成王殿下自然是跟陛下一条心的,爱民如子,怎会做出劳民伤财之事。”
高寅又笑了笑,咬了咬牙,弯下腰跟他对视,盯着他的眼睛,问
“那你呢?”
王允恭在旁边,可是等着看笑话呢,卫准一下子就紧张的抖了起来,但还是故作镇定
“君,君上,臣也不敢,虽说臣不比杨公张大人那般的贤臣,但臣绝对忠于陛下,忠于大齐。”
高寅扯着嘴角一听这话,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忠臣,忠臣。”
王允恭以为自己表忠心,高寅满意的笑了,王允恭也在一旁皮笑肉不笑的。
但高寅笑着笑着突然变了脸
“我看你们啊~~~~没什么不敢做的。”
眼睛中闪过一丝笑,立刻又冷下脸来,眼里一片阴翳,说出的话,语气令人头皮发麻,帝王的压迫感顺势袭来,就好似刚才调笑的人不是他一样。
卫准肩膀抖动着趴会在地下
“陛下,臣不敢。”
高寅迈着步伐走到了椅子上,一步一步的,像是踩在了卫准的胸腔里,每一步都是煎熬,额角出了一层细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他坐了下来,靠在背上,手扶着椅子,缓缓开口
“此事到此为止,谁都不许再提,滚。”
卫准和王允恭赶紧退下来了,尤其是卫准,出来之后一个大喘气,吓死他了,憋死他了。
殿内的高寅,回过神来,片刻后便唤了怀恩
“怀恩。”
怀恩弯了弯腰
“奴在。”
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
“等晌午过后,把蓝翊叫来。”
“是!”
说着便退了下去,眼看着晌午过后,怀恩带着车驾去了定北候府。
此时的定北侯府的正厅,徐慕白正坐在凳子上吃蓝翊从水云间带回来的一桌子酒菜。好没出息的样子,蓝翊靠在椅子上,一脸嫌弃的看着徐慕白狼吞虎咽的样子,他这样,还真像一个十足的武将,但,也没必要八百年没吃过东西的样子吧。
这满桌子的佳肴,蓝翊就动了一口鱼脍,就一直在“欣赏”他对面的人胡吃海塞。
他扯了扯嘴角,一脸的怀疑
“徐沐白,你跟着我这些年,我自视没有亏待过你,照这般的吃相,被人传出去,世人岂不更加往我身上泼脏水。”
可怜巴巴的样子,别人肯定以为,是他压榨徐沐白,是他蓝翊枉为人道了,他这是给他越描越黑了,他说呢,找着根儿了。
徐沐白喝了一口酒,咽了下去擦了擦嘴,又吃了一口鱼,笑了笑
“你一泥沼中绝地逢生之人,还怕被泼脏水?”
蓝翊听他这话眯了眯眼,很是无奈,拿起旁边盘子里的桂花糕冲他扔了过去
“有几个武将有你这样的吃相,徐家好歹名门望族,被说出去,你也不嫌丢人。”
徐沐白接住了他扔来的桂花糕,然后咬了一口,然后谴责他
“我平时又不这样,还不都怪你,我一路从南快马加鞭赶来,还不是为了给你送你要我查的东西,我都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好嘛,马我都跑死了一匹,况且,你这可是定北侯府,谁敢说,再者,爱说就说呗,我又不愁没有媳妇儿,不像你…”
说到这里,徐沐白立即刹住了车,撇了撇嘴,继续吃他的,蓝翊瞪了他一眼,他要是再说下去,他指定把这个姓徐的扔到府外边,算他有分寸。
毕竟,他说的都是有道理的,说的他心里好一阵的难受。
“你除了带兵打仗是独占鳌头,其他的你还真不如我,跟姑娘家相处,你跟我徐沐白可差远了,我要是萧元笙,我就离你远远儿的,你现在对她来说可是个瘟神。”
蓝翊咬着后槽牙,看着他嘴一张一合的说个没完没了,专往人短处戳,这个他不吃也罢,只见蓝翊面容似笑非笑,嘴唇微抿,瞳孔中充斥着漠然。
“常青。”
后边的常青感觉不妙,睁大了鼻孔和双眼,看着徐沐白的后脑勺子咽了一口口水
“侯爷。”
低沉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眼神丝毫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温暖。
“扔出去。”
常青弯了弯腰
“是。”
说着给徐沐白架走就要,徐沐白筷子被人把筷子拽走也急了,看着那一桌子佳肴,可不就是暴殄天物么。一边推着常青一边跟蓝翊嚷
“诶诶诶~~姓蓝的,太不够意思了吧也,还不让说了,我还没吃饱呢,诶~~诶~~别啊,我还没吃饱呢。”
蓝翊看着他被常青拖走了,收回了目光,耳朵边真是舒服了不少。
徐沐白开口
“嘿,常青,你拽我干什么,我说的不对么?难道?”
常青笑了笑
“对对对。”
徐沐白被“逐”出了定北侯府,看着侯府的大门,他是越发的不平了,这姓蓝的,还不让人说了怎么,他说的不错啊。他这样,能找的着媳妇就怪了,哼。
徐沐白刚打算走,就看远处宫里的车驾来了,他定在门口看着车上下来的人。
是怀恩
怀恩看着徐沐白更是稍稍一顿,紧接着行李
“徐大人。”
徐沐白也弯了弯身子,回礼
“中官”
怀恩是宫里老人了,之前一直伴随先帝,先帝去后,便跟了君上,多多少少是有些威严的,除了高寅喊他名字之外,很少有人直呼大名了,都尊称其为“中官”
“徐大人怎在这侯府外边站着啊。”
徐沐白讪讪的笑了笑
“我,刚出来,方才与侯爷谈了谈公事,马上要走,您就来了。”
怀恩指了指里边
“行,先不跟徐大人搭话了,君上召见,那您慢走。”
怀恩就进去了,徐沐白点点头,若有所思
今日朝堂之上的局势,他都猜的不错,君上果然召见了蓝翊,他查的那些东西还是早些交出去为好,以免日常梦多,看来,这风向,是要变了。
侯爷别闹,夫人要你乖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