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结束已经是月上中天,各家散去,殿里如今只剩下了步准和楚临风二人。步准撑着下颌看着身旁的楚临风,便是吃了一个晚上的敬酒,楚临风脸色仍旧如常,但步准这会儿细细看着,却能看到他眼中的漫天星光,“醉了。”步准笑道。
楚临风弯眼摇头,“没有。”说着他便起身往步准这边走了两步,而后蹲身与步准目光视线平齐,在两人彼此氤氲的目光之中,楚临风阖上了眼,“现在有一点。”普天之下,能让我醉的,只有你如水目光。
似乎是听懂了楚临风话里的深意,步准脸颊闪过一抹酡红,她双手揽上了楚临风的臂弯,然后撑着他站了起来,“那我搀你回去?”
“我看起来很需要吗?”楚临风轻笑了一声,募地睁眼,里头盛着浩瀚的星光,只消一眼便能让人沉醉其间,还没等步准反应过来,那头楚临风便已经率先弯身将步准打横抱了起来,步准一个低呼,手下意识的揽上了楚临风的脖颈,“你这是做什么?”
楚临风埋头在步准脖颈间,“想要送你一个东西。”
步准错愕。
这份错愕一直维持到楚临风将她放置在床榻之上,并欺身而上时,步准才回过神,她双手紧紧扯着身下锦被,看着身上耸动的楚临风,眉目紧锁间,香汗淋漓,“这是……我送你吧……”两人轻喃声断断续续,直到一切归于平静,步准瞥了一眼覆在自个儿身上的楚临风,终于明白他送的是个啥玩意儿。
千军万马子孙兵嘛!步准不禁朝天翻了一个白眼。
……
依照大弘的律例,新皇登基三日后便需要去崀山焚香祭祖,因此当步准盛装华服与楚临风一道坐在车架之上时,可真恨不得把他的脑袋给拧下来,“这就是你说得,三日之后带我出去转转?”
楚临风眼底含笑,“崀山的景致却也不错。”
看着间接承认的楚临风,步准干脆别过了头,懒得再与之对谈,就在马车行出紫禁城,驶向城内大街之际,他们的座驾倏尔停了下来,彼时楚临风刚侧过身准备宽抚上步准几句,这情况在他的预见之外,楚临风怔了怔,“什么情况?”
“有人拦了路。”青衣在外皱眉。
楚临风眉头紧蹙,他竟不知普天之下竟还有人敢拦天子座驾,心随意动,楚临风伸手撩开车前的挂帘往外头看去,目光略过前方的禁军,楚临风直直看向了跪坐在中央的素衣女子,他皱了皱眉,“既拦了架,为何又沉默不言?”
“皇上——”随着她一声低唤,这女人募地朝楚临风抬起了头。
“我的天哪!”原本只是好奇想看一眼的步准,顿时便看到了高秋影这张布满伤痕的脸蛋,她禁不住低呼出声,“她怎么……”
还不待步准开口说完,那跪坐在中央的高秋影便双目含泪冲楚临风说道:“崀山祭祖向是新皇携着记录于皇家玉牒之人一道出现,而今皇上将臣妾弃置一旁,可是嫌臣妾这脸……”高秋影没能说话,只不过站在两道的人都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
原本高秋影那张脸做起这种楚楚可怜的表情倒确也能引起众人的怜爱,可是如今配上她如此可不的面容,这楚楚可怜顿时少了一半,余下的便只有心惊动魄。
“当日臣妾为救困陷于时是王妃的皇后,不惜得罪了李侧妃,后李侧妃幸免出逃,她便将臣妾的脸毁坏至此,于皇后有救命之恩再不敢言,但好歹也是有功无过……而今事转事移,偌大后宫,莫非皇后还容不得我这个容貌尽毁的女人?”
高秋影这番话确实没有一分胡编乱造,她这张满是伤疤的脸着实出自李蕙兰之手,在李蕙兰得知她泄密之后,她便仗着李家如今在朝廷的声势,公然闯入了她的凭栏阁,将她欺辱至此,可当时没有任何背景亦没有楚临风怜爱的高秋影,她只能生生承下这一切。
但若是说她对步准有功无过,这倒是言过其实,她高秋影不过就是想借着那个由头入驻紫禁城罢了。虽知情人能够揣测出高秋影的意欲何为,但是百姓却不知!如今在高秋影这三言两语之间,倒是把楚临风说成了一只看容貌的肤浅之君,而步准则是蛇蝎心肠的卑贱之妇。
楚临风眉头紧蹙着看向面前的高秋影,他不明白她一弱质女流是如何走出的淮安王府,又是如何突破的重重突围跪倒在自己的车架面前,但是她眼下这番话已经足够对她们造成影响,依照楚临风在百姓之间的声名,他完全可以不顾高秋影所言,以任何罪名将她就地处死,但是步准不行,她初被自己放置在皇后之位,百姓中尚有怨气,若真如此将高秋影处置,只怕她按在步准头上的罪名确是坐了实。
就在楚临风想着如何将步准推出事外,却不想步准伸手拉住了楚临风的衣袖,她冲他摇了摇头,然后出现在了明处,对下头跪着的高秋影笑道:“小高侧妃哪里的话,前些日子你一向闭门不出,我们只当你精神遭了什么变化,就你这容貌……”步准抱歉的对高秋影点了点头,“我也是头一次见。”
“小高侧妃对我的大恩,我自是难忘,而今侧妃身子又无大碍,入得后宫方为是正经之道。”步准这话说得也是漂亮,大抵意思就是在说:我本来以为你是个神经病,就不想管你,你这幅鬼样子我实在是第一次见,不过你眼下执意要进宫,我看你也没什么毛病,那便来吧。
倒是把高秋影给她扣上了帽子给摘了下来,步准对一旁的青衣点了点头,“还不快把侧妃搀起来,身为皇家之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像什么模样!”这话不过就是暗讽这高秋影没得个气节,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玉牒上的人,如今却在百姓之下俯身作揖,实在有些落份。
青衣点了点头,刚想上前把高秋影搀起,却不想那人自己率先撑坐了起来,“皇后仁慈!只不过臣妾小时常听乳母说起,说这深宫之中龃龉甚多,臣妾担心这进了深宫之后可会遭人毒手……”说着高秋影怯怯的往周遭看了一眼,“届时皇后可要护我啊!”
步准嘴角扯出了一抹嘲讽,她这话怕是说给天下百姓听的,若是她进宫之后遭遇了不测,但必然是她这个皇后暗中使下的绊子!
“那是自然。”步准笑意未达眼底,同时朝着一旁青衣点了点头,示意他将人带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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