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无欲b

桥姬答道：“倒不是霓蓬国的神爱财。是人硬把钱塞给神的，神不得不收。最初，霓蓬国的人和神是很友好平等的关系，人不需要讨好神，只在每年春秋搞两次和农耕、丰收有关的祭祀仪式就可以了。但那都是村落没解体之前。后来么，村子里出现了和农民不一样的商人。慢慢的原始的集体祭祀就维持不下去了。有的人相信神，就会单独花钱去求神庇佑。有的人不相信，就不跟着瞎折腾。不过，人毕竟都希望自己是那个幸运儿，所以都会捐献香火钱。说实在的，我还是喜欢那种人和神互相尊重的时代。不是让人去尊敬神，谄媚神，而是自然交好。后期人对神的感情都是带有功利性的敬畏与讨好，那样的感情是变质的。”

“没错，真正的好的感情应该是不掺杂功利与人情的。可那样的感情看上去好淡，很难让人感受到对方的好。反而是擅于逢迎的人最容易有个好人缘。世人都是傻瓜，只喜欢虚假的美好，不喜欢平淡的真心。”牧野晚烟附和道。

桥姬见大家已经穿戴整齐，就带队一行人等向神社出发。途中，桥姬故意带着旁人先行一步，给念和八满留出了单独相处的机会。

两人沉默无语地向前走了一会儿，念忽然站住问八满道：“你和他们都有说有笑，为什么和我就没话可说？”

“可能是有代沟，交流费劲。”

“少来！他们也都是修炼了成百上千年才得人身的老妖怪，并不比我年轻。而且我都说了，不会再拿你和别的什么人比来比去了。”

“为什么不比？你是打心里就觉得我毫无胜算，所以才小心翼翼地谨言慎行，吃饭的时候一言不发吗？还是你认为我根本没有资格和你认可的人相提并论？”

“不是你上次因为我乱比较跟我翻脸的吗？我不是为了尊重你的意见所以才不比的吗？你咋又变卦了呀？”

“你想比就比吧，反正我也不可能输。”

“呀，你咋突然这么自信了呢？谁给你的勇气啊？”

“因为我和你建立关系的基础是无欲无求，不含目的性而合目的的才是美，无欲念的感情才最长情最稳定。相反，我如果是为了什么目的和你在一起，那么一旦目的达到了或者目的达不到，也就散了吧？”

“什么意思啊？我读书少，没听懂。”

“比方说，你养牛如果是为了耕地，那么牛老了不能耕地的一天你就不再需要它了，而牛有劳动力的时候你就会一边想着节省草料成本一边拼命用它。这样一来，你和牛的关系不是一刀两断就是过度利用，但这两种关系都是极端，都有问题。问题的根源是你不是喜欢牛，而是需要它为你创造幸福的生活。所以，因为有这个目的在，你和牛的感情就不会纯粹，早晚会以悲剧而结尾。相反，如果你完全不指望这头牛能带给你什么，只是跟它‘相见两不厌’，那你们的关系就和谐长久了。不知道你听懂了没有。”八满分析着念的表情，又说道：“我再拿狗给你举个例子。”

“不用了，我听明白了。因为我就是那头牛来着。我在做牛的那几年心情是非常纠结的，既希望对方对我非常依恋，又害怕自己没用而被抛弃。我一直确认不了对方对我的感情和定位，最终还是因为不信任和不确定制造的精神压力跟对方分道扬镳了。真的是个悲剧！就包括我后来出海去追她找她，她给我留下的依然是不确定。这八百多年我都快被这个问题逼疯了。她爱不爱我，我根本就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后来不需要我了，而且在没有我的日子里活得更好。”

“所以喽，无欲无求的情最长，最容易建立陶冶情操的关系。而带有功利性的关系最脆弱，最容易破裂伤人。虽然很多人都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可我就希望跟你做不涉及利益关系的永远的朋友，我觉得也不是不可能的。”

“《战国策》说‘以财交者，财尽而绝交；以色交者，华落而爱渝’。这可能就是你说的目的性吧？老祖宗真是给了那些力挺‘男财女貌’婚恋观念的人一个大嘴巴呀！只可惜，我懂这个道理太晚了。今天听你这么一说，忽然感觉自己得救了。”

“既然是永远的朋友，难道我跟你在一起时还需要没话找话吗？”

“是不是咱俩只能做朋友啊？没有别的可能了？”

“初级阶段肯定是这样啊。至于能不能发展到高级阶段，这就看你的意愿和行动了。”

闻言，念忽然高兴起来，他背起八满绕开拥挤的人群，向神社的方向大步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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