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巨响”引得一花和念同时回头看向大座先生。
近藤老板也是一惊,他忙笑着招呼道:“小满,快去看看老爷子的酒杯里是不是没酒了。没有就给他续上一杯,快去。”
八满应了一声,就提着酒瓶子给大座先生的酒杯里倒满了酒,劝道:“您喝您的嘛,犯不上为了电视里讲的那些有的没的吹胡子瞪眼。”
“说得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简直气死我了!什么都不懂就不要乱放屁!”大座先生指桑骂槐地说道。
八满把筷子塞到大座先生手里,说道:“您快吃您的吧,别净操闲心生闲气。”
大座先生这才闭上嘴,扭过头去不看念和一花。
一花对念说道:“你是不喜欢看这种很琐屑无聊的互赠行为。但这行为放在古代也是一种‘共食’现象啊。人们在祭祀神灵之后会互相赠送贡品吃,这种人神同乐、全民同乐的行为也许就是‘义理’的原型。霓蓬人坚持这样做,也说明他们还是很有古心的。”
“我讨厌的不是这个形式。我是讨厌他们在互赠礼物时对礼品价钱的控制,还礼的价钱必须与送礼相同,贵了就是要绝交的意思。之后人们为了维系关系又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去查证礼物的价钱,这不是撑的吗?”念质疑道。
“共食当然追求的就是一种平等关系喽。人和神平等,人和人平等,礼物的价位当然也得平等……”一花解释道。
“说得好听,但实际上操作起来根本就没感觉到你说的平等,反而是一种斤斤计较的社交压力。反正,我不喜欢这样的做派。”念扬起头喝干了杯中酒,又说道:“也不光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方式,《挪威森林》中渡边也劝过直子不要这样盯着账单活着吧?你是服务业的人,服务业中的义理病你不知道吗?”
“义理病?”一花茫然地瞪大了眼睛。
“超市的服务员和顾客不是能互送啤酒的朋友关系。这时候双方对‘义理’的追求就更是达到了苛刻的地步。不少顾客都把公平交易视作天条,觉得自己既然是付了钱那就一定要享受到服务员百依百顺、卑躬屈膝、无微不至、伏小做低的优质服务,否则就是亏了,就是服务员对不起他,就要去投诉服务员。这不是他妈的混蛋逻辑吗?公平交易就是你出钱,我把货真价实的商品给你。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已经是公平了。而指望着花几个臭钱就憋着一肚子坏水想要处处刁难服务员,还口口声声地说自己是为了‘义理’,这不是义理病是什么?”念敲打着酒杯严苛地质问道。
“但是,但是那就是霓蓬国服务业的要求啊……这种要求似乎是惯坏了霓蓬国的顾客,可好像也没啥办法了,木已成舟了。”一花很为难地说道。
近藤老板也听了二人的对话有一阵了,他趁着给两人蓄水上茶的时机说道:“梁武帝曾经问达摩祖师说‘朕一生造寺供僧,布施设斋,有何功德?’达摩祖师说‘实无功德’。梁武帝是为了求福报才去斋僧布道,哪来的功德?这样看来,霓蓬人所谓的‘义理’只怕也是走了梁武帝的老路了。”
一花默思良久,道:“可能我确实是个义理病症候群的患者。义理要是不对的话,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话该怎么解释呢?”
近藤老板说道:“看见别人有难,你出于同情悲悯去帮助他,这就是人情。至于人情怎么还,当然是要怀有一颗感恩之心等待恰当的时机。而那种不还上人情就寝食不安的罪恶感,就是病态的义理了。把感恩变成了还债,那还有什么人情味可言?”
一花深吸一口气道:“我好像明白一点了。虽然您说的这些在霓蓬国社会行不通,但我却觉得是个正经道理。这才是溯本清源的正经人情世故,看来以前是我错了。”说罢,一花闭了一会儿眼睛,又豁然开朗般地笑道:“我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放下了很多事,心里轻松多了。老板,结账。”
“您的那份是1500圆。”近藤老板答道。
一花付清了账单,起身对念说道:“咱俩的事就暂且放一放吧。我似乎能理解你的心情了。虽然你说不喜欢我,但我知道你不是讨厌我这个人,而是讨厌我被环境强加的刻板气质。我们都先各退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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