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大刺刺的从窗外照进来,岳绮罗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衣服没换,辫子被打散了。她掀开被子下床穿鞋,唐山海正抱着一个枕头,睡在房间的沙发上。
伸手把唐山海推醒,她发出微哑的童音:“你要上班了。”
唐山海看着头顶的岳绮罗,放下枕头从沙发上坐起:“绮罗,你还生我的气吗?”
岳绮罗摇了摇头:“你去做饭,我肚子饿。”
唐山海露出一个笑脸,又大着胆子抱了岳绮罗一下:“我去做饭,我给你做一辈子饭。”
匆匆忙忙收拾好一切,唐山海拉着情绪低落的徐碧城照往常一样往行动处赶。用余光瞥了一眼,唐山海当然知道徐碧城是因为昨晚订婚的事情闷闷不乐,尽管那只是陈深隐瞒行踪的权宜之计。
可李小男为什么愿意冒着风险去给陈深作伪证?只是因为对陈深的爱吗?她不是一个演技三流的小演员吗?昨晚演的会不会太好了?
唐山海在脑中把与李小男接触的相关经历——回忆。陶大春埋炸弹刺杀陈深的时候,是因为李小男在场,陈深才能刚好发现炸弹藏在热水瓶底下。
苏三省来行动处那天,徐碧城想借上厕所的机会送出消息,几乎是不打自招的露了马脚,可李小男也在不久后借着陪陈深的理由往厕所跑,无意间分散了嫌疑,让徐碧城显得不那么可疑。
还有李小男昨晚编的那些话,陈深可没有在路上教过这些。李小男看着大大咧咧,好像在和所有人炫耀,可却描述了不少细节和时间点,无论谁听了,都不会怀疑陈深当晚的行踪。毕忠良爱护妻子刘兰芝,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刘兰芝难道就真的是自己一厢情愿跑来行动处,不是她故意搬来降低毕忠良戒心的吗?
唐山海不动声色的琢磨着,或许,可以让陶大春观察李小男一段时间,至少不能稀里糊涂的连敌友都分不清。
看着丝毫不收敛情绪的徐碧城,唐山海生出一丝解脱。他和徐碧城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绑在一块儿,或者说,除了陈深,徐碧城又能花几分真心去对待谁。
从一开始就注定要分崩离析,他想。徐碧城和他,不论是表面上的夫妻关系,还是私底下的战友关系,都是貌合神离。徐碧城是铁了心要往陈深身边靠,一心一意替陈深做打算,和他,和党国,都不是一条心,他已经不敢把后背交给她。
他没时间等徐碧城成为一个合格的特工,毕忠良和苏三省也不是好惹的货色,更不论军统很可能出现了汪伪的奸细。继续在行动处待下去,他和陈深少不得要分散更多心思去保护她。不仅是徐碧城,他也不适合在行动处待下去了。
特工总部的生活一如既往,不管处座和三位队长之间如何斗法,其他人是没受多少波及的。毕忠良重回特工总部,众人表面祝贺,心里又有多少真情实感?在行动处给日本人做事,表面生活无忧,本质也只是个体面点的卖国贼。不管上司姓毕,姓陈,还是姓苏,日子都不会受太大影响——大多数人效忠的,是自己。
风平浪静的过了一天,不管毕忠良如何不甘,昨晚的事也得暂时揭过,如何找出麻雀和熟地黄,他也只能另做打算。
无心无事可做,早早的躺在床上,又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和近二十年比起来,他如今的生活真算是吃好喝好。一旦吃好喝好了,就该想些其他事,无心左想右想,想的是心猿意马,生出一肚子花花肠子,心中情绪无处缓解,只能坐起身长吁短叹。
白琉璃从白蛇的身体里跑出来,此时正值深夜,阴气上升,他的鬼魂比白天凝实许多。居高临下的打量着无心,他幽幽开了口:“无心,你是不是想女人了?”
无心点了点头,又叹出口气,从上一个相好死了到现在,他已经二十多年没找新相好了。
白琉璃身影下飘,堪堪与无心齐平:“要不我现在去帮你找一个吧。”
无心有些无奈:“白琉璃,我们可不能干强抢妇女的勾当,万一她大喊大叫引来了邻居,我就是脸皮再厚也不敢在这儿住了。”
“要不我杀了她?这样就不怕她喊了。”
无心摇了摇头:“那我和睡死人有什么区别。”
白琉璃觉得无心说的很对,但让他眼看着无心这几天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又有些于心不忍,实在是想伸以援手。
沉默了片刻,他有些郑重其事和自鸣得意:“要不我去上一个女人的身,我上了她的身,你想让她怎么样,我就让她怎么样。”
无心有些诧异白琉璃会想到这种主意,他低下头,两手交织着,一只脚在地上画圈。清了清喉咙,他的声音有些低:“不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白琉璃见他神情有异,不禁莫名其妙:“真不要吗?”
无心抬起头,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又把头低下去,语气也是羞答答的:“白琉璃,你上了她的身,那我睡她和睡你不是一样的了。你我几十年的交情,我实在是,实在是下不去手。”
话音落下,无心耳后响起一阵劲风,脑子嗡嗡作响,是白琉璃用一块板凳猛敲了他。
白琉璃此刻真是后悔搭理无心,他是一片好心,至真至纯,无心是一脑浆糊,尽往歪处想。
从院子里匆匆捡来一块板砖,白琉璃对着无心一顿猛拍,直把无心拍成个青红相间的花脑袋。对着无心不屑一“呸”,白琉璃又气冲冲的回了蛇身。
无心摸着头上的青包,花花肠子被拍的一丝不剩。他琢磨来琢磨去,也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十分冷静的喃喃骂道:“我说什么了?怎么还动起手了?白琉璃这王八蛋,我和他真是过够了。“
院内响起一阵轻巧的敲门声,无心龇牙咧嘴的下床开门,看到来人,他有些烦躁:“岳绮罗,大半夜不睡觉,干嘛呢?”
岳绮罗转着眼珠把无心的花脑袋观察了一番,声音清甜软糯毫不客气:“借你家的地方用用。”
待岳绮罗走进,无心这才看见,她身后还跟着个人,“人”拄着拐杖,走路有些笨拙僵硬。
指挥刘二宝在无心家躺下,岳绮罗把袖子高高挽起,露出两条雪白的胳膊。拿出剪刀,又指使无心打来一盆水,岳绮罗剪开刘二宝的胸膛,掏出了他的五脏六腑,毛巾蘸水擦去血渍,她又在他的腔子里涂了一层烈酒。
岳绮罗熟练的炮制着刘二宝,上一个被她亲手炮制的,是张显宗。想到张显宗半死不活的靠坐在床上,岳绮罗有些不高兴——“绮罗,我想活。可是,我或许死了更好。”
没出息,她想。
张显宗可能永远也想不到,岳绮罗要制一个傀儡实在是容易的紧。只要慢慢等待那人死亡,再收住他的魂魄,收住了,就是岳绮罗的。魂魄打散,抽出一魂三魄,再送回身体,她就能得到一个新“仆人”。残缺听话的魂魄,根本不需要她费尽心力的去维护。
无心在一旁傻愣愣的看着,连白琉璃也跑出来凑热闹。
“岳绮罗,你不吃脑花,改吃肠子了?”
岳绮罗斜了无心一眼,手上动作没停:“我如今不吃人。这人死了一天,不新鲜,也不好吃。我在延缓他身体的腐烂。”
无心咽了咽口水:“张显宗那么死心塌地的跟着你,不会也和他一样吧。”
岳绮罗颇为不满的瞪了无心一眼:“谁准你拿张显宗和他比。张显宗对我好,是因为他爱我。”
无心对张显宗的审美显然不能理解:“他如今转了世,还喜欢你?”这种。但他没把后面两个字说出来。
岳绮罗轻轻“嗯“了一声,把毛巾放进水里清洗,水是凉水,让她冷不防的哆嗦了一下。
无心坐在一边,有些干巴巴的无聊,计较着刚刚的遭受的“不白之冤”,又不愿主动和白琉璃说话。
“那你呢?还喜欢他。”
岳绮罗又“嗯“了一声,把毛巾拧干,擦拭着刘二宝的胸腔和腹腔。
“你怎么确定他是张显宗,不是长得像而已。”
“我不会认错的,张显宗就是张显宗,不是长得像就可以冒充的。无心,我早些年遇见了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我跟了他好些天,可我就是知道,那不是张显宗。”
岳绮罗不认为自己算个“人“,和人是没什么话讲的。无心也算不得人,这让她徒然升起一点分享和炫耀的心思,乐不可支的笑了笑,她的声音像小鸟一般纤细好听:“你不知道,他如今看我的眼神和从前一模一样,待我也和从前一样好,蠢起来也是一样的蠢。”
无心砸吧砸吧嘴:“那你想没想过,让他把以前的事情全记起来。“
岳绮罗摇了摇头:“没活好,很糟糕。“
无心在桌子上半倚着身子,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花脑袋变大了些。眨巴眨巴眼睛打量了岳绮罗一圈,他有些感慨:“你说这喝酒图醉,老婆图睡。张显宗看上你,他图个啥?”
想起无心从前那番“前凸后翘”的言论,岳绮罗登时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笑话!你以为张显宗的眼界和你一样无耻下流吗?”
白琉璃也开了腔:“无耻,下流。”
无心没想到白琉璃和岳绮罗能联和在一起对付他,语气哼哼唧唧:“我说错什么了,他境界再高,不也是个男的,他是不是看你太小,下不了手。也不对啊,他上辈子不是逛窑子专挑十三四的睡吗?”
指挥纸人对着无心的脑袋一顿狂揍,岳绮罗出了声:“无心,再乱说话,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看着无心“嗷嗷嗷”的挨打,白琉璃前翻后仰的笑了起来:“犯贱,活该。”
把五脏六腑全丢进桶里,岳绮罗吸了吸鼻子:“你待会儿找个地方,把它们埋了。“说着,她走进房间拖出一床被子,扯出一大团棉花往腔子里塞。
无心有些急了:“哎哎哎,岳绮罗,我就一床被子,你拿来填死人,我盖什么。“
岳绮罗不以为然:“你个老不死的装什么装,又冻不死你。“
无心还要反驳,院子里响起一阵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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