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渡一带的街上走过一对年轻男女,男人穿着深灰色西装,领带系的整齐,头发梳在脑后,通身打扮的像是留洋回来的公子。女人穿着黑色风衣,烫着手推波浪式的刘海,其余头发盘在脑后,肤色白皙细腻,五官透着典型的东方传统美。
徐碧城跟在唐山海身边,一言不发。他们在潘兴路藏了一部电台,此时正准备把归零计划发出去。徐碧城虽然不是个合格的特工,但在黄埔十六期,拍电报却是拿过第一。
两人来到一扇破旧的木门前,往四周看了几眼,拿出口袋里的白手套,熟练的打开门上的锁。
一辆头顶天线的绿铁皮车缓缓行驶着在路上,说是车,可它的速度实在慢,倒不如人走的快。说它不是车,可它确实有四个轮子,并且轮子在转动。
陈深,扁头,钱秘书坐在一辆轿车里。对于突然出现的绿铁皮车,钱秘书有些好奇:“这什么车,怎么开的这么慢?”
扁头看向后视镜:“头儿,这车不会有问题吧。”
钱秘书不以为然:“扁头,你懂什么啊,这种车在上海的马路上多了去了,什么事儿也没有,就是开得慢,你拿它没辙,你看它慢的。”
陈深双手撑在身前的座位上,若有所思:“前几天老毕说了,日本人给上海搞了一台电讯侦缉车,会不会是那家伙。”
扁头的眉头皱了皱:“啥车?”
“电讯侦缉车,只要你在三公里的范围内发了任何电波,它都可以截取,一旦截取之后,它就可以准确定位你的位置,厉害吧。”
扁头把手搭在方向盘上,暗哼了一声:“乖乖,你别看这日本人平时贼眉鼠眼的不干好事,有的时候真挺厉害的,你就说,什么车?”
钱秘书皱了皱眉,语气带点嫌弃:“侦缉车,哎呦我的天。”
扁头语气不忿:“侦缉车,咱要有这侦缉车,他还敢欺负咱?屁大点的地方,那么点人都敢过来咬咱们。”
钱秘书把头转向他:“说什么呢,别忘了我们是替谁干活的。”
“我那叫公私分明,我替他们干活也就是混口饭吃,我可不是没良心的。”
钱秘书觉得扁头这话在暗骂自己:“你拎得清,你有骨气,有本事这个月的工资你别拿啊,我帮你拿着,帮你花,帮你享受着。”
“我干活凭什么你拿钱。”
钱秘书和扁头还在一旁吵闹,陈深的心里却冒出些不好的预感,唐山海会在今晚把消息传给重庆吗?毕忠良心思缜密,算无遗漏,会那么容易倒台吗?归零计划是不是拿的太过顺利了。
李小男穿着绿色洋装,此时正坐在沙发上磕瓜子,屋里响起“叮铃铃”的电话声。
“李小男,我是陈深。”
李小男高兴极了,声音兴高采烈的像是要溢出话筒,传到另一边:“陈深!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想我了?”
“李小男,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你能帮我找一下岳小姐吗?”
岳绮罗听完陈深的分析,面无表情的放下电话,眼神却透着慌乱,她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右手却悄悄握起拳头。不能跑,千万不能跑,如果这是毕忠良的圈套,此刻的火车站应该被汪伪的人包围了。躲起来?躲到哪里去?现在天色不算晚,路上的人不少,行踪也容易暴露。日本人有备而来,一定是带了不少人,又能躲多远。
岳绮罗把拳头松开,让自己尽量放松一点。小白鸟现在还没回来报信,说明唐山海还是安全的,甚至还没有开始发报,必须尽快把人带回来。
身后传来李小男疑惑的声音:“绮罗,陈深说什么了?“
岳绮罗调整好表情,迅速的转过身,脸上带着娇笑,语气带点神秘和炫耀:“陈队长让我保密,小男姐姐你别操心了,是好事呢,你能答应我今晚不出门吗?“
从李小男家出来,岳绮罗往窗外甩出一张纸人。见纸人离开,她又哒哒哒的跑进房间,有些费劲的从床底翻出几个箱子,她拿出一个小书包,往里面装着枪和小型炸弹。
装着装着,她的心里冒出点失落,她从没了解过张显宗喜欢什么,一直都是他迁就她。可岳绮罗记得张显宗的枪法很好,这些年便去收集了几把好枪,她本想着,如果有一天找着他了,她就把这些都送给他。岳绮罗也悄悄学过开枪,这样,她便觉得自己和他能更靠近一点。可岳绮罗找到唐山海的时候,他已经有枪了,使的也很好,她便消了送枪的念头,现在倒是能派上用场。
岳绮罗不打算把全部希望寄托在纸人身上,心里也做起了最坏的打算,要是毕忠良已经行动了,要是唐山海不能及时跑回来,那她拼了老命也要杀光所有人,丢光所有炸弹和纸人给他开出一条路!
徐碧城的右手食指有规律的颤动着,屋里响起“滋滋滋”的电流声。才发出两个字,灯却啪的一声熄灭了,她摘下耳机,神情紧张:“怎么回事?”
唐山海拉开窗帘往外一看:“可能跳闸了,我去看看。”
电讯侦缉车内坐着几个黄绿军装的日本人,他们头戴耳机,手持铅笔,嘴里叽里呱啦的讲着日本话:“信号不见了。”
毕忠良身体前倾,十分疑惑:“为什么没有信号了?”
“目前不清楚。”
“有没有定位。”
“时间太短,无法定位。”
“最后一次信号出现在什么位置?”
一个戴着眼镜的士兵俯下身,在地图上画出一个圈:“贝当路826号附近。”
毕忠良的手指在地图上点了点:“那应该是靠近潘兴路和霞飞路一带。会是以前登记过的商用电台吗?”
士兵又拿出一个册子翻了翻,声音严肃:“没有。“
毕忠良的脸上露出笑意:“马上带人靠近这一带,等待信号出现。“
唐山海举着手电筒把开关重新拉开,屋里的灯光又亮了起来。徐碧城坐在电台前,不停的绞着手,她的脸色在暗黄的光线下依旧惨白寡淡。
“我们非得今天发出去吗?不是我迷信,我总有种不详的预感,这会不会是上天的暗示。”
唐山海把手电筒放下,声音平淡:“你在黄埔十六期没学过遇事要冷静吗?你总这样慌张,是怕我们暴露的不够快吗?静下心来,重新开始,只要五分钟,发完我们就撤退。“
徐碧城看着唐山海微皱的眉头和冰冰冷冷的眼神,心里更乱了,她深吸几口气,缓和住跳动频率明显异常的心脏。徐碧城把耳机重新戴在头上,屋子里又响起“嗒嗒嗒“”滋滋滋“的声音。
毕忠良看着不停转动的信号指针,兴奋的站了起来:“快!锁定精准定位!“
日本士兵迅速拿起尺子和铅笔在地图上勾画:“潘兴路138弄。“
毕忠良的大拇指用力在纸上一按:“涩谷队长,请您立刻带人包围这里。“
霞飞路一带出现许多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领头的是一位中山装打扮的男子,斜刘海遮住小半边额头,脸色透着阴冷凶恶。另一边的路口驶出几辆日不落标识的卡车和摩托车,最前面的男人留着一撮厚厚的小胡子,手搭在车前的栏杆上。
唐山海站在徐碧城身后盯着手表,他的身上传来一点炙热的温度,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东西,是一张小纸人,与以往不同的是,它现在正泛着红光。门缝里晃晃悠悠的挤进来另一张纸人,两张纸人四目相对,一张牵住唐山海的手,另一张飘到他身后推着他的腰,叽叽喳喳的透出几分急切。
唐山海看出了纸人的意思,像是让他赶紧走,唐山海没有片刻犹豫,岳绮罗总不会害他。一拍徐碧城的肩膀,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不发了,快走!”
徐碧城被吓了一跳,不明白唐山海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她微张着嘴点了点头,准备去拆电台。唐山海拿起她手边的纸,丢在簸箕里点火烧尽。
“信号消失。”
毕忠良抬手看了眼时间:“不到两分钟,对方察觉了,应该还没有发完。”
拿出新缴获的密码本,毕忠良迅速翻译出电码的内容,他推开车门:“刘二宝,就是这个信号,是发给重庆的,事关归零计划,你马上召集处里所有人集合,看谁不在。”
“苏三省,带人包围潘兴路138弄。“
苏三省神色恭敬,微微鞠躬:“涩谷队长,这附近的弄堂口个个都四通八达的,我估计我们要守住所有的出口才可以。行动处三分队愿意全员接受您的调遣。“
“那就由苏队长守住左边的三个弄堂口。“
“是。”对着身后的队员招招手,苏三省带头往前跑:“跟我来。“
徐碧城穿了高跟鞋,跑的不太快。转弯处出现一道熟悉的声音,唐山海伸手把她拦在墙上,又侧耳去听。
“马上回处里,召集所有人归队。”
“宝哥,你不跟我们回处里吗?”
刘二宝把手揣进裤兜:“唐山海家就在附近,我亲自去。”
徐碧城听见这话,下意识的抱住了唐山海的手臂,像是在寻求一点飘忽的安全感。唐山海的眉头皱了皱,不动声色的把手抽了出来。待刘二宝等人离开,唐山海看了一眼徐碧城:“下次不要穿高跟鞋,我在前面带路,你跟紧点。
徐碧城不敢多话,捣蒜似的点了点头,跟在唐山海身后七拐八拐的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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