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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江夫人让江池年去给鹩哥喂食。江池年捧着新鲜的虫子引诱鹩哥,鹩哥被她折腾的上蹿下跳,鸟毛飞的到处都是。
“鹩哥,帮我个忙嘛。”
鹩哥:“吱儿啾——啾啾啾——”
“去帮我给百乐门的宋枝枝带个信儿,你看你每天光吃不动,都快长成猪哥了。”
鹩哥:“啾啾?吱儿啾啾——”
软磨硬泡了一阵子,鹩哥的抗拒心理有所减轻,江池年把准备好的纸条塞进信桶里绑在它腿上,从窗户放了出去。鹩哥在半空扑棱两下,跌跌撞撞往百乐门飞去。
江夫人下楼,准备和隔壁王太太李太太去打几圈马吊,看见一屋子乱飞的鸟毛,却不见鹩哥的身影,伸手虚挡在鼻子前扇了扇,问:“年年!鹩哥呢?”
江池年坐在沙发上,头发上还粘了几根油光水滑的毛,“放出去遛弯了呀。”
江夫人眉头一皱,“你怎么——”
“阿娘!”江池年打断她,“你再不去,隔壁那些个太太该等急了。”
江夫人哎哟一声,拿起自己的坤包急匆匆出门了。
“赶紧把鹩哥找回来!”江夫人的声音很快便被汽车轰鸣声盖过。
……
另一边的百乐门里,小陶捧着一只灰不溜秋的鸟回到休息室,宋枝枝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小陶轻车熟路地从鸟腿上取下信桶,宋枝枝听见鸟叫声,这才睁眼,拿起信桶取出里面的字条展开来——速来江宅。
她薅了把鹩哥的羽毛,踩着高跟鞋走了。
“我今晚出去一趟,帮我跟主事打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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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池年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江府大门外传来轰隆隆的汽车声,她收拾好东西跑出去,疝气灯的光束穿过空气中的微尘,光的尽头宝马雕车香满路,蛾儿雪柳黄金缕,正冲她笑盈盈地抛媚眼。
“找我干嘛?”
“查案。”
江池年爬上车,催促她赶快走,趁着今晚家中无人,她得去庆华园好好调查一番。
从江家道庆华园约莫个把小时,路不好走,宋枝枝的车开的不太稳当,得亏坐了个她这样心大的。
庆华园也曾门庭若市,但时过境迁,早已不复当年盛况,门匾都被人折了下来,大门虚掩,两人在外头没听见什么动静,推开门,吱吱呀呀的声儿在夜里确实有些怵人。宋枝枝扯了下江池年的袖子,“这地方能有人吗?”
江池年四处张望,没瞧见人,连个活物都没有,只有推开门那一刹涌出的腐朽之气,仿佛还残留在鼻端经久不散,她拨开宋枝枝的手,“人是没有,鬼总该有一个吧。”
园中已有杂草从缝隙间长出,绿油油地往上蹿,江池年正对的那扇屋门是敞开的,她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朝屋内丢过去。
“哎哟——”
石头砸在墙上,门后一个若影若想的虚影飘飘荡荡,那一声叫唤应该是她发出来的。宋枝枝此时还在几步之外的地方东张西望,听见那声音还在想哪儿冒出来的人。江池年回身,指了指屋子,“还真有个胆小鬼!”
宋枝枝恍然,这种鬼气森森的地方怎么住的了活人,原是只野鬼。
屋内的身影晃了几下又消失了,江池年走过去,站在门口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而友善:“你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角落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江池年的目光转过去,“我们是来调查半年前曲晓颦的案子的。”
气氛僵持了数秒,角落里的黑影略微颤动,随即缓缓走出,一直走到窗户里照进的那缕月光下,她一身旧时丫鬟的打扮,纵然惊惧不安,但眼光清铄,声音低低切切,细若蚊吟,“你们真的是来调查曲晓颦的?”
宋枝枝道:“那可不,骗你又没得好处!”
那姑娘被宋枝枝的气势吓到了,浑身抖索,江池年把她推出去,“你别帮倒忙。”
宋枝枝被赶走后,小姑娘脸上的惧色也跟着消退几分,“那位姐姐好怕人……”
江池年干笑两声,宋枝枝在百乐门呆的久,那地方百花争艳,你方唱罢我登场的,若想百日红,身上自有一股盛气凌人的架势,哪是眼前这黄毛丫头遭得住的,“她没有恶意,只是气场敛不住。你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小姑娘点点头,道:“我叫喜鹊,是小姐的丫鬟,我家小姐是曲晓颦。”
江池年复查当年的案子时了解过曲晓颦的生平,在她成名之后,确实有过一个丫鬟照顾起居。只是没想到这个丫鬟竟然死在了这儿。
“你为何会死?”
喜鹊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是许成眀,是他的人杀了我!”
江池年揉着耳朵,这姑娘发起飙来,倒有几分厉鬼的排面,“许成眀是谁?”
喜鹊定了定神,音调又落了下去:“警察厅厅长许成眀。”
江池年霍然抬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喜鹊那张满是愤恨的脸,“你确定?”
……
宋枝枝看到江池年领着女鬼一道出来的,她犹自沉浸在被排挤的苦闷里,但眼前一人一鬼聊得酣畅,她竟插不进话。
“你带着她做什么?”
“查案啊。”江池年分神回道。
宋枝枝不解,“查案需要带着一只鬼?”
她话音未落,喜鹊忽然惊呼一声,戳在院门口不动了。江池年循声看过去,“怎么不走了?”
喜鹊怯怯道:“我出不去。”
宋枝枝抬头看天,月光皎白,清明如水,庆华园荒弃日久,是天然的死地,死地养魂才让她的三魂七魄得以保全,“她太虚弱了,没法离开这。”
江池年从她手里抽走绣帕,三两下折出一只蝴蝶,示意喜鹊俯身上去。喜鹊愣在那儿,摇摇头,“我不会……”
宋枝枝噗嗤一笑,走到她身后推了一把,只见鬼影化成一缕烟钻进绣帕里,蝴蝶有了魂,轻轻扇动翅膀,从江池年的掌心里飞了起来。
宋枝枝伸手,喜鹊就是变成了蝴蝶,也不太敢靠近她,“能维持多久啊?”
江池年拉开车门,“天亮前吧,我们今晚还得去一趟许成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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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成眀的家在望城最繁华的地段,周围住满了达官显贵。经过江池年的解释,宋枝枝总算知晓了今晚的计划,让喜鹊去吓唬吓唬许成眀,他若问心有愧,说不定能透露点信息出来。
只是宋枝枝见喜鹊那副怯懦的模样,不免担心,“她能行吗?她胆子还没人大呢。”
车停在许成眀家门口不远处,喜鹊落在江池年的肩膀上,两人瞧着这一处富丽堂皇的宅院,皆在心里骂上一句贪官。
江池年犯愁,“怎么进去?”
身侧的宋枝枝一身深竹月双绉砂金绲边的旗袍,处处透着夜色难掩的华贵,她闻言扬了扬细长的眉,慢条斯理地走过去按门铃。
管家来的很快,一看是宋枝枝,脸色有些古怪,压低声道:“你怎么来了,今日夫人在家,恐怕不太合适。”
江池年听得目瞪口呆,敢情宋枝枝和许成眀关系不浅?
宋枝枝笑不露齿,“你误会了,我是来找夫人的,她前阵子说喜欢我的蜜思,昨天宁远百货进了最新的樱桃红,我拿来给夫人试试。”
管家犹豫不决,似在掂量她话中真假,“这……”
宋枝枝面色不改,一派娴雅,“您不必担心,我又怎会拿自己的名声来骗您?许厅长这个高枝,我可不敢攀。”说着,她抬手掩了掩唇角,生怕自己笑容里的讽刺漏出来。
“那随我来吧。”管家打开门。
宋枝枝转头冲江池年道:“愣在那做什么,还不过来?”
江池年忙不迭应着,快步跟了上去。
管家瞥了眼江池年,还未说话,宋枝枝先开了口:“助理,新来的,不太懂事。”
管家点点头,领二人去见夫人。
……
两人在客厅等了一会儿,许夫人抱着猫走了下来,见到宋枝枝面露喜色,“不知宋小姐为何深夜造访?”语气虽谈不上亲昵,但还算客气。
宋枝枝从包里拿出那只炙手可热的唇膏,徐夫人的眼神果然变了,“许夫人前阵子说我的唇膏好看,颜色艳而不俗,我昨日买了最新的款,特地给夫人送来。”
宋枝枝的语气带有讨好的意味,让这位高高在上的许夫人很是受用,两人一来一回地聊开了。江池年站在沙发后面,脸色不大好,最后竟掩唇急促地咳了几声。宋枝枝哎呀一声,如梦初醒般,她攒了攒眉,抱歉地向许夫人解释:“我这个助理对猫毛过敏,真是不好意思。”
许夫人正聊的起劲,一听江池年身体不适,便体贴道:“那要不要喊医生来瞧瞧?”
宋枝枝婉拒了:“有劳夫人费心了,请医生就不必,我让她先回车上去。”
这夜里她去找医生也不切实际,反正她面儿上的顺水人情给到了,既然宋枝枝拒绝,她乐得清闲,也没坚持,只道:“那便先回车上吧,我让管家送你。”
“不必了,刚进来的时候看见管家好像还有事要忙,让她自个儿出去就好。”
宋枝枝说完,冲江池年挥挥手,示意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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