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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池年抱恙在家数日,转眼就到了周四,她在家里闷得不行,但江浪总不让她出去。这天傍晚宋枝枝来访,提了些她爱吃的零嘴。和江夫人打过招呼后上到江池年的房间里,她正坐在小桌前整理冥府的卷宗,前几日绥宁托鬼差来告诉她,喜鹊心愿已了,已转世投胎。
宋枝枝走过去,“看什么呢?”
江池年把码的整整齐齐的竹简塞进抽屉里,“死魂数目和鬼差带走的对不上,人间尚有魂魄流连,绥宁怕生祸端,托我留意一下。”
宋枝枝暗啐:“绥宁倒会偷懒。”
“还剩几个没找着,”她撑着脑袋转了个身,“中元那日押来凡间走亲的一批死魂逃了几只。”
“怎么回事?”
“不知道,好在新死的魂没有法力,翻不起什么浪来,或许心有执念不肯投胎吧。”江池年漫不经心地收起最后一卷竹简,郁卒地叹了口气,“我在家都快长草了,只能把那些死魂的生平事迹翻出来理理。”
“理出什么了?”
“一无所获,我想不明白,冥府的鬼差按理来说法力不低,那些死魂是怎么逃掉的呢?”她的一张小脸皱巴成一团,冥思半晌,破罐破摔,“算了,想不明白,船到桥头自然直。”
宋枝枝被她打岔,差点忘了自己的来意,这当口才想起来,忙道:“今晚百乐门请了西洋乐团来演出,你要不要随我一同去?”
“好呀!”江池年眼睛一亮,但很快又暗了下去,“大哥肯定不让。”
宋枝枝拨了拨新做的头发,“你哥那边我都说好了,可费了我一番嘴皮子。”
江池年不可置信道:“连我大哥都说得动,不愧是你宋枝枝,果然三寸不烂之舌。”
宋枝枝娇嗔地瞪了她一眼,“赶紧换换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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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百乐门请的是俄罗斯乐团,往常这样的演出宋枝枝都是在台上,但前段时间百乐门有了新头牌,便没她什么事了。
宋枝枝对男人的喜新厌旧司空见惯,此时和江池年坐在二楼绝佳的位置,还跟她炫耀这上座多少人花钱都定不到。
江池年磕了一桌子瓜子壳,宋枝枝嫌她不解风情,递过去一杯红酒,还诓她:“甜的,试试。”
江池年稀里糊涂地接过,一口闷了。宋枝枝瞪了瞪眼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再晚些时候,乐团开始表演了,室内乐演出西洋格调,听不听得懂反正看着挺高雅的。江池年的目光在台上溜了一圈,扫到了台下观众席,突然被一个身着旗袍的女人吸引了去。
宋枝枝出声唤她看那醉情演出的小提琴手,没得到反应,眼睛转过去,看她盯着什么出神,顺着望下去,舞台下不远的位置坐了一个女人,一个最近常被她提起的女人——百乐门新头牌郑婉。
“你怎么跟那些男人一样,看见她就移不开眼。”
宋枝枝随口打趣而已,没想到江池年当了真,一脸肃然,“是啊,为什么男人看了她会移不开眼呢?她长得很漂亮吗?”
宋枝枝摇晃着手里的高脚杯,风轻云淡道:“平心而论,勉强清秀。”
江池年趴在栏杆上,“能把男人的魂儿勾走,除了狐狸,还有什么?”
宋枝枝自满一笑,“在我的认知里,天上地下三界六道,就属我们狐狸最会勾引人了。其余的,都是不足为道。”
“你能不能有点危机感?”江池年一手握拳在掌心敲了敲,啧声训斥,“如若一介凡人勾人的功夫比你这只狐媚都要厉害,你不该为自己反思一下吗?”
宋枝枝被她说的一怔,如梦初醒道:“对哦,怎么会这样?”
与郑婉对坐的男人有些眼熟,江池年半个身子探出栏杆仔细瞧看,长眉深目,笑时带些优逸的懒,二人相谈甚欢,她登时感到心里不是滋味,那男人竟是几日未见的虞渊。
宋枝枝也看见了,但见江池年神色不佳,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江池年转身朝楼下去,“我去会会她。”
大刀阔斧,步子迈的那叫一个气势汹汹。
……
虞渊今晚来这完全是应了百乐门老板的邀约,他和郑婉并不相识,她倒主动,坐下聊了几句。这场面落在江池年眼里,便成了郎情妾意。
江池年到底没出现在二人面前,就近挑了个没人的位子坐下,虎视眈眈盯着郑婉,这个角度才看清她的脸,确实比不上宋枝枝那般国色天香,小家碧玉安在她身上都可称为溢美之词。
虞渊伸手去接服务生递来的酒,转目睹见江池年,他先是诧异,随后动了心思,一口饮尽杯中物,俯身与郑婉耳语,郑婉笑了笑,二人一并离开了。
本来他俩的事与江池年无关,但看到虞渊也在,她还是鬼使神差地跟了过去。
虞渊和郑婉去了三楼休息室,门被关上的瞬间,江池年将耳朵贴了上去。
“少帅稍等。”
“恩,不急。”
里头窸窸窣窣的,像是脱衣服的声音。江池年瞠目结舌,光天化日,公然宣淫,虞渊真不是东西!
随即静了良久,江池年变换了好几个姿势,都没能再听到一星半点的动静。她正纳闷,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她没站稳,脚下趔趄栽了进去。就这么恰如其分地,倒在开门的虞渊怀中。他一手还搭在门把上,另一只手将她整个揽在怀里。
戏谑的声音自头顶落下:“江小姐在此投怀送抱吗?”
江池年一下子回过神,猛地将他推开,“谁投怀送抱了?你别诬我清白。”
她说话带着火气,郑婉见状上前,拿出一张票据递给虞渊,“这是票据,少帅按照上面的地址去找一找便知道了。”
江池年看看郑婉,又看看虞渊,二人衣着整齐,根本不是她脑海里所想的画面。
郑婉混迹风月场,是个有眼力见儿的,无需虞渊开口,她便先解释了:“你误会了,少帅刚才说我的丝巾好看,想买一条送人,问我在哪儿买的。我的衣物向来是助理置办,这丝巾哪儿来的我也不清楚,这才回休息室取票据给少帅。”
江池年扫了眼她刚系回脖子上的丝巾,雍容华贵,确实漂亮。她抱歉地朝她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我还以为……”
郑婉不以为意道:“那我先出去了,少帅若找不到商铺,我一会儿再帮您问问助理。”
虞渊点头默许,再无多言。
郑婉走后,休息室只留下江池年和虞渊二人,她今晚从见到虞渊开始,心境一变再变,眼下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虞渊问她:“你怎么在这?”
江池年道:“来看表演的。”
“这是三楼。”言下之意,这里可看不到演出。
江池年见糊弄了,索性坦白:“我跟着你们上来的。”
虞渊不由好奇,“跟我上来做什么?”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江池年看上去有些无措,“总之你最好少和她来往。”
虞渊定神瞧着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江池年心里烦乱,又强调了一遍:“我不会害你的!”
“我知道。”他轻笑,附在她耳边道,“我本来和她没交集。”
江池年点点头,往后缩了缩,手按在门把上,打算离开。不等她开门,手又被虞渊拉住。
“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什么?”
“病好了吗?”是几日前就想问,但一直没找到合宜的时机问出口的问题。
江池年眨眨眼,不知是不是酒的后劲上头,她有些发晕,眼前的门把虚影重重。她稳住身形,道:“早……早好了。”随即想起他肩膀上的枪伤,“你的伤好了吗?”
虞渊调笑:“你再晚问几天,差不多就痊愈了,本来就是小伤。”
“哦。”她甩了甩头,神志不甚清醒。
虞渊凑近一闻,淡淡的酒味,“喝酒了?”
江池年点头,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连虞渊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都看不清了,“枝枝给我的。”
虞渊把她扶到沙发上,倒了杯温水给她,“以后别都听宋枝枝的,她自己的事儿都没拎清。”
江池年三迷五道地歪在沙发上,嘴不饶人:“你不许说她坏话!”
虞渊好笑,突然想起酒后吐真言一说,便屈膝半蹲在她面前,问:“上次让你遭遇枪击,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江池年迷茫地抬眼,她已经完全醉了,清莹的水光将深色瞳仁洗的透亮,她伸手戳了戳虞渊的脸,嬉笑道:“骂你做什么,又不是你开的枪。”
虞渊的心像是被沁凉的糖水泡过,又松又软,“但也是因为我你才会遇袭。”
“胡说!”她板着脸,眉头皱的跟小老头似的,嘴里咕哝,“你救了我,我应该感谢你,我要是还怪你,那岂不成了冬瓜先生了!”
虞渊纠正:“是东郭先生。”
江池年撅起嘴,“冬瓜先生!”
虞渊短暂地沉默了片刻,尔后:“是是是,冬瓜先生。”
江池年喝完酒便胡天胡地什么都敢说,此刻满脸怜悯地看着虞渊,沉痛道:“大哥不让我和你玩,他说你太危险,可是如果这样,不就没人愿意和你玩了?哇——那你也太可怜了吧。不过没关系,我这个人比较善良,我还是愿意和你玩的。”
虞渊揉了揉她的头发,手法很像在揉虞哼哼的脑袋,“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江池年伸出小手指去勾他的小手指,“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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