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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枝枝又俯身闻了好一会儿,突然道:“这咖啡的味道不太对,似乎还有别的东西掺在里头。”
江池年问:“什么味道?”
宋枝枝闭着眼,试图在脑海里把那种气味还原出来,半晌后方道:“是焦糖……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气味,有些辛辣、刺鼻,但我没闻到过。”
“焦糖……”江池年反复琢磨起这两个字,“半年前盛全百货有一款很特别的咖啡粉,为了迎合国人的口味而添加了焦糖提味。”
经江池年一提醒,宋枝枝立马想了起来,“我知道这款咖啡,可惜当年这款咖啡销量并不好,为了防止亏损,百货公司采取了预定的方式进行售卖。”
江池年把手帕垫在手上,取下那块沾有咖啡渍的毛巾,“既然要预定,说不定还能查到当初的购买记录。”说着,她把毛巾举到宋枝枝面前,“你认识医院的人吗?我怀疑你闻到那股奇怪的味道,是尸检报告里查出的蕈毒。”
宋枝枝隔着手帕接过毛巾,“还真认识一位,你有需要我可以帮你问问。”
江池年点点头,转身出了洗手间。
宋枝枝紧随其后,她仍有疑团未揭开,“可你怎么知道买咖啡的人就一定是下毒的人?”
“你有没有想过,时隔半年你都还能闻到蕈毒的味道,那么在半年前凶手下毒时候,这毒药必然不可能是无色无味,事实上杀害曲晓颦的蕈毒呈褐色,气味有些刺鼻,这种毒药放在茶、酒或者其余常见饮品里很容易被察觉。但咖啡不一样,粉状咖啡和这种蕈毒的颜色极为接近,况且曲晓颦从未喝过咖啡,将毒下在咖啡里,即是她察觉出口感古怪,也能掩饰过去。”江池年又走到客厅,伸手在桌上比划,“这样一来,咖啡无疑是蕈毒溶剂的不二之选,我怀疑凶手是为了毒杀曲晓颦而特地购买了咖啡。”
听完她的分析,宋枝枝霍然开朗,见她围着桌子不知在干嘛,便拎着手中的证物走过去,“这桌子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江池年回头看她一眼,突然拿过她手里的毛巾,将那块有咖啡渍的地方放在桌面上,“这么大一块污渍,少说也洒了大半杯的咖啡啊。”
“不小心碰洒的?”宋枝枝觉得没啥不对。
江池年盯着桌面出神,“有没有可能是故意的?”她像是想到什么,眼睛一亮,“曲晓颦当时泡了两杯咖啡,但是两杯里都有毒,凶手固然不可能喝下有毒的咖啡,所以才装作不小心洒掉的样子,于是曲晓颦去拿毛巾来擦拭桌面上的咖啡。毒有可能一开始就下在咖啡粉里了,否则在曲晓颦冲泡好咖啡后再下毒,咖啡味道会和之前有出入,很可能会被她察觉,导致计划失败。”
宋枝枝似懂非懂地凝眉,“虽然我听不太懂,但你能把自己说明白就行。”
江池年不知从哪翻出一个文件袋,把毛巾塞进去递给宋枝枝,“你去托你朋友验一下这咖啡里的成分,我去盛全百货查当年的销售记录,你那边结果出来后第一时间来找我,我感觉这个案子没那么简单。”
迷雾被一层层拨开,露出里面不甚明晰的脉络,亟待梳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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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曲晓颦的别院出来时天色已晚,两人沿着江散了会儿步,看见远处汽车的疝气灯直直照过来,江池年不适地眯起眼,耳边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待她适应了光亮再睁眼时,一个人影从那光束尽头走来,逆光看不清脸,只看得身姿挺拔,朦胧间竟让他想起那晚戏园里的惊鸿一瞥。
宋枝枝是个通晓实事的,瞧这架势,连忙扯着江池年,道:“坏了,咱们赶上戒严了?”
她这阵子埋头查案,两耳不闻窗外事,哪知道什么戒严不戒严的,“为何戒严?”
宋枝枝道:“好像是这几日在抓什么逃犯,全城搜捕,查的可严了,这附近有个码头。”
江池年使劲眨了眨眼睛,终于看清那朝自己走来的人影,“戒严还需要少帅亲自出马?”
宋枝枝定睛一看,果然是虞渊,联想到当初被江池年揉成一团的报纸,敏锐地嗅到了八卦的气味。不过望城少帅的花边料,她是没胆子去打听的。
虞渊走到二人面前,一身军绿的戎装,笑容得体,“又见面了。”
江池年不想给他好脸色,拉着个脸,没吭声。
虞渊也不恼,“江小姐不待见我?”
江池年别开眼,嘀嘀咕咕:“明知故问!”
虞渊装聋作哑,“我有得罪过你吗?”
江池年猛地扭过头,满腹怨气一点即燃,“你那天戏弄我的事儿都不记得了?”
虞渊好不无辜道:“我以为那天替你当了司机,你应该感谢我的。”
江池年眼睛瞪得溜圆,厚颜无耻的人她不是没见过,但像他这样风度翩翩挑不出毛病的实属罕见,“还不是因为你把我掳上车,还压着我……”她突然噤声,一张粉白的小脸微微泛红。
倒是宋枝枝竖起耳朵,等她的后文。
虞渊见她娇羞不语,也怕自己欺负得狠了,日后小姑娘记恨他,可就得不偿失。他勾唇笑了一声,扯开了话题:“这么晚了不回家,在这做什么?”
江池年信口胡诌:“饭后消食,来散散步。”
虞渊哭笑不得,几日不见,她这谎话编的愈发离谱了,“特地绕半个望城来这儿消食?”
江池年脖子一仰,态度嚣张,“违法了吗?”
“违法倒不至于,”他慢条斯理吐出一句话,随即露出一副苦恼的表情,“就是不知道江大少爷知不知道……自己妹妹那天晚上溜出去看戏的事儿。”
江池年的气焰顿时消减不少,缩了缩脑袋,眼神闪躲,“你想怎样?”
她像只被提溜住后颈的猫儿,怂的可爱,虞渊的心里被挠了一爪子似的直痒痒,“还是那个问题,你在这做什么?”
江池年只得把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讲给他,虞渊听完,眼中有惊叹,也有些她看不懂的情绪,他仿佛在寻找一个答案:“为什么要查一起已经结束的案子?”
江池年道:“这个案子没有结束,那天我在戏台上,看见岳以舟唱起那出《鸳鸯冢》,唱工念白,一颦一笑,宛然曲晓颦当年风华正茂的模样。我听见夫子喃喃自语,他说晓颦活了,晓颦没有死。这个案子从未结束,甚至都没有开始。”
“望城每年有那么多的冤假错案,”虞渊扶了一下军帽,俊秀的眉宇全然落入江池年眼中,他接着道,“你这样的脑瓜,十个都不够用。”
江池年不屑地觑了他一眼,“连你这样位高权重的少帅都不敢查的案子,要是让我查出来了,岂不光宗耀祖?”
虞渊好笑,“望城就没有我不敢查的东西。”
“哦——”她意味深长地拉长语调,“那你知道曲晓颦的案子是谁压下来的吗?”
虞渊这下被问住了,他日理万机,哪有闲工夫去管这些。
江池年见他不说话,得意地挺起腰板,装模作样地卖足了关子,才道:“是警察厅厅长许成眀,你们军政两方是唇亡齿寒的关系,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我虽不懂背后的弯弯绕绕,但你肯定不敢查,所以就只能我出马,提这些死者平冤昭雪。就算有千千万万的冤假错案,一件件查总有查完的一天,你不查,我也不查,民心向背,你这个少帅是要被老百姓戳脊梁骨的!”
江池年这话说的颇有几分贤内助的意思,虞渊莫名心情大好,也不计较她话语间的奚落,只叮嘱着:“行了,你要查案我不拦你,但是你不能逃学。今日江浪与我说,司机在学堂门口没等着人,让我戒严的时候稍微留意一下,好巧不巧还真让我在这逮着了。你要查什么我帮你查,但是从今以后乖乖上课。”
免费的苦力不要白不要,江池年自然不会拒绝,“那你去帮我查一下当年盛全百货一款焦糖咖啡的销售名单,曲晓颦死亡前后一周内的记录我都要,最好明天给我,不要我耽误我的进度。”说完,她拉上看戏的宋枝枝准备离开,走出两步,又回头补了一句,“一码归一码,你戏弄我的事儿可没翻片儿呢!”
虞渊笑了笑,“看路,当心摔着。”
江池年风风火火地走了。
副官张诚安排好工作,巴头探脑地过来了,“少帅!”
虞渊顺便把江池年吩咐的事交代给他,张诚听完一头雾水,“您查这个做什么?”
虞渊鼻子里哼出一个音,脸上笑意不减,看向江池年消失的方向,戴了皮质手套的五指伸开又攥上,“为了让兔子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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