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青梅

楚夏华回到道观，喝了口茶。她在等一个人。

从美好的许家院子，在西行街拐个弯，你就能在人间烟火里，看到安宁观。这条路，许如吟已经走了11年了。在这个时辰，西行街已经热闹起来了。各种叫卖声你唱我和，走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融入人间景象、又仿佛与世隔绝的安宁观中，楚夏华就等着她。

踏入安宁观，世间的纷纷扰扰就被抛到耳后了。在大厅之中，有一位像是慈母神的少女，世间的悲欢好像都被她写在脸上了。许如吟与她自幼一起长大，她知道世间的悲欢，是如何一点一点，染上她天真活泼的脸的。

楚夏华说道：“人们好像难免会走散啊”

“是的吧，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许如吟也像以往一样答到。

“娇大小姐，转眼也都要到嫁人的年纪咯”

“早该嫁人了，这不是舍不得你嘛。”

“自己嫁不出去，别怪在我身上。”

许如吟像是被气笑了。能与老朋友交谈，两人都满含着欣慰。

“话说娇大小姐，有没有什么中意的如意郎君啊？”，楚夏华用调笑的语气说道，“以我的威望，还有什么男人你拿不下？”

“不是七岁的时候就说了吗？你要是个男的，我就嫁给你。”

这两个人，一个当玩笑说，一个当玩笑听。虽然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玩。笑声在大厅里蔓延着，微弱下去，逐渐消失。

“你说咱俩要是能一直在一起就好了。”楚夏华感慨到。

“不行啊，我还要招婿，然后继承家业。你一个做道士的，总不可能给我的夫作妾吧。”

“「我想向世人证明，商人也可以为社会做贡献」”楚夏华笑着说道，“你说这话的时候也才六岁，才到我膝盖那么小点。”

“你不也一样吗？小小年纪，就说要去遇见大千世界。”

楚夏华看着眼前落落大方，自信的许如吟。任谁都会觉得她是一个名门贵族娇养的千金，而不是从小受人鄙夷的商人之女。

思绪回到他们五岁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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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的许如吟并不像现在一样自信。在杨朝，商人是最卑贱的职业。许家是洛安数一数二的富商，所以许如吟从小不缺吃穿，但很缺看得起他的朋友。稍微有点身份的少爷小姐都不会愿意和她接触。即使有一些贫困的小孩受了她的恩惠，同她玩了一会儿，但私底下一定会说几句她的闲话。所以渐渐的，她也不同别人玩耍了。

许家夫妇共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和二女儿差了八年。商人取名，就图个富贵。是以大女儿取金字，小女儿便取了银字。又怕太过于土气，说财不外露。大女儿就起了个许如衿，小女儿就叫许如吟。那时他们的大女儿已经13岁了，小姑娘从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格也温润，明明出身富商，却有一股大家闺秀的气质。家里的长辈都说，这个大姑娘是个好嫁人的。夫人年老，没法再生育。许老爷也不想纳妾。继承家业的重担，自然落在了二女儿身上。

即使是同为商人的儿女，也看不起许家。因为许家没有儿子，只有一个从小会打算盘的许如吟。看到许如吟迟迟没有朋友，许家夫妇很着急。为了培养许如吟的应酬能力，许家夫妇总是忙于打点有小孩的府邸，希望可以让许如吟多交些朋友。可是那些小孩总在背后说人小话：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

“谁会看得上他们家那点臭钱啊？理了他两句，真把自己当人物了。”

“哟哟哟，从小就会打算盘，整那客套的两句话。许家没后了，不会要让这个女儿继承家业吧？”

直到五岁那年的冬天，鞭炮庆祝春节的时候，她随爹娘去安宁观烧香，祈祷来年的生意可以如今年昌隆。

许如吟余光瞥见一个小女孩躲在角落里，偷偷的看她。

那时候的楚夏华，别说世间悲欢了，连大米一斤几个价都不知道。圆溜溜的小眼珠里，透着清澈的愚蠢，上街走一圈，不知道能萌化多少人的心。可是许如吟知道她们的距离有多远。在杨朝，道士是所有职业中最高尚的，也是最受人尊敬的。身份有别，她和这个小女孩不会有交集的。

一股冷风吹来，枯叶飘落了，风声带来了小雪。

大人们都进去与道长交谈，许如吟没到年纪，便一个人在外面。

寒风簌簌的吹，那小女孩的眼神显得分外火热。

“啊，你好呀，我叫楚夏华。”

出于礼貌，许如吟还是回了一句：“你好”

“你都不知道，你刚才好酷哟。那么多大人找你搭话，你都不慌不忙的”

许如吟故作老成地答到：“这是人情世故，见多了就好了。”

“听起来好厉害，我也要找爹地学人情世故。”

许如吟有点羞涩的答道：“谢谢”

“你长的好漂亮，我要是个男子，一定会娶。”

寒风还肆虐的吹着，但是许如吟感觉心温暖一点了。

后来夕阳下了山，楚夏华目送着许如吟上马车的背影。

从此，她就成了许如吟的第一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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