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房间,深黑的像潭水一样。好像任何人踏入这里,都会溺死的无声无息。在这样的环境下,方才踏入这里的楚夏华,就坦然的有点过分了。黑暗中有什么西西嗦嗦的声响。随着时间的流逝,那样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渐渐地,演变成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咆哮:
“为什么要抛下我!啊!”
“为什么?”
“为什么啊”
楚夏华平静地听完了女鬼的牢骚,翻了翻冤魂记事本,抬头到:“刘翠羽是吧?”
在深黑的潭水中,猛然窜出一个红色的身影。
那女鬼怔愣的点了点头。
“说说吧,为什么不想入轮回?”
那女鬼还是有点呆呆的愣着:“我是鬼耶,给我点面子好不好?”
“我是收魂道士,我不怕你,你这样的我见多了。。”
这下该女鬼害怕了:“那你要强行带我转世吗?”
“冤魂这么多,要是都要强行带走,不知道要耗费多少的人力。”楚夏华闪了闪她清澈的眸子,声音还是一往的平稳:“这就是我来找你的目的,让我和你一起帮你放下过去,然后走向下一个轮回。”
刘翠羽有点小震惊,“听起来,好像挺好的…但是…嗯,我很怀疑自己能不能做到。”刘翠羽的长相其实很清纯,思考时连说话都是呆呆的模样。
刘翠羽犹豫着要不要把原因说出口。
楚夏华知道,所以平静的等着。
刘翠羽终是哀叹一声,还是把事实说了出口:“我和我的相公相伴了十几年,可是最后他抛弃了我。仅仅只是因为,他爱上别人了。”
即便听过无数类似的故事,楚夏华还是感到很悲伤。
这个房间已经没有那么暗了,天空慢慢有了一丝曙光。这里凌晨的样子渐渐显露出来。
刘翠羽想起,她曾经无数次在这个时候,从她相公的身边醒来。可是再也不会了。隐隐约约的光从窗纸上透了出来。刘翠羽觉得那光明好像刺痛了她的心脏。
怎么能不痛呢?毕竟曾经,刘翠羽也期待过和她的相公白头到老。在她的相公还没有中状元的时候他们就像普通男女一样,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一个良家妇女和她的王秀才。就算生活艰辛,她也从来没有要求她的相公放弃读书。毕竟,希望是那么宝贵的东西。那时她就想,无论贫穷还是富贵,她和她的相公都要怀抱着希望,一直走下去。
那次进京赶考之后,她的相公一直郁郁寡欢。她就像曾经一样鼓励着他,告诉他,如果能一直这样和他生活下去,她也觉得很幸福。她从来没想到最后她的相公可以位及人臣。后来消息传到,她的相公中了状元。亲友邻居们都敲锣打鼓的来看望他们,就算平时向他们50文钱他们都不肯答应,但所有的人还是装得很亲热。这一切,刘翠羽都不在意。重要的是她的相公—王益,他的梦想实现了。不管那些人是否真心,他的努力也终于得到了回报与他人的喝彩。
后来她的相公一路升官发财成了王丞相,而她也成为了人人称羡的丞相夫人。
她知道她不能像以前一样和相公生活了。作为丞相夫人,她必须要会应酬,必须要会处理府内的事宜,要端庄大方,要学会利用手中的权利。可是她再也不能和她的相公在月亮下一起喝乡野的浊酒。不能在她相公读书累了的时候编一些不着调的曲子逗他开心,。再也不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求着她的相公给她唱安眠曲。曾经她的相公也会鼓励她做自己,可是时过境迁,往事再也无人提起了。后来她学会了自己看月亮,也学会了带着忧虑入眠。那些不着调的曲子,她也忘记了。反正观众本只有他一人。观众不看了,那些曲子也没有了存在的理由。
她的相公变得很忙,她也变得很忙。忙的即便走在一起,也闲不下来了解对方。他们就怀着各自的心事,各自走着。当两个人竭尽全力的要成为完美的上位者时,曾经那对好似神仙眷侣的年轻夫妇.好像也渐渐走远了。
“我们相敬如宾,却不似从前。”悲极生喜,刘翠羽反而想笑。总结好了过往的悲剧,嘲笑一下自己曾经期许的永恒。
“听起来还挺令人遗憾的。”
“是啊”,刘翠羽擦了擦泪,但是她的笑也没有停,“后来的事,就像老套的话本子里面一样,我的相公与别人金风玉露一相逢。若是旁人,我还能继续做我的丞相夫人。可那人是镇国侯的女儿。镇国侯的女儿,怎么可能做妾呢?”,她那脆弱的笑容,最终还是垮了下来
刘翠羽继续哭诉着,继续擦着泪,好像这就是一个无可奈何的故事。
楚夏华平静地打断了她“所以对于你来说,即使最后他让你休了他,即使最后他送你良田百亩。他给你最后的体面和最后的情分,在你看来都不够。”
刘翠羽顿了顿,稍微有点心虚的低下了头:“我当然知道他的心意,我也知道有这些,我要是想要改嫁,最起码还能招婿。可是我根本不想招婿。我后半辈子完全可以衣食无忧的活着,但是我放不下他。郁郁寡欢的病死了。”
“可是我不是那种没被人爱过的人,也不是那种不需要被别人爱的人。我知道被爱的感受,我希望他一直爱我。”
“可惜让你失望了。”楚夏华的语气掀不起波澜。
刘翠羽仰头看着天花板:“我这么痴痴的,不愿忘怀曾经的事情,很傻吗?”
“我是收魂道士,见惯了死人不舍得离别。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很多人也跟你一样。不管你觉得自己很深情也好,很傻也好,反正你不是一个人。”
“哈,原来你这么温柔啊!我还以为你这样有神性的女孩不会理解我呢。”刘翠羽掩饰着悲伤,调笑到。
楚夏华脸上浮出一丝难得一见的羞涩:“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太孤独了。不过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我有神性。”
“第一次吗?”刘翠羽看着眼前一身白衣的女孩,她的脸庞美好,眉间有一股正气,眼眸中的肃穆让人心生敬仰。有一缕衣角飘逸,有如白云。声音很温柔,有少女感,但是音调总是往下沉。其实很多第一次见楚夏华的人,都会觉得她是一个具有神性的女孩。不说,大概也只是因为不好意思吧。
“别再说我了,先来理理你的事情吧!”
“要说我对吗?”刘翠羽抬头眯了眯眼“你刚才的话,真的有让我舒服一点。”
“能够帮到你,我也觉得很舒服。”
不知道为什么,刘翠羽突然有点想哭:“你说他爱过我吗?他有没有像我一样,想过要一起白头到老?”
就算不说姓名,楚夏华也知道她说的是谁。但是楚夏华还是没忍心告诉她:有的,一定有的。只是他们没有珍惜,感情就顺着时间溜走了。
初升的太阳已经初见锋芒,房间内也印着朝霞的光。每到这个时候,鬼魂们就该睡觉了,而楚夏华也到了下班的时间。楚夏华一边说着再见,一边挥手告别。她这才发现,刘翠羽的背影原来是那么的落寞。
遥想当天,她的相公兴高采烈的告诉她:“我中状元了!”那是她最幸福的一天,那天他们是最幸福的一双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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