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晚风像炉子里喷出的热浪,温气滚滚,不至让溺水的沈桐儿手脚冰冷。
其实如此九死一生的感觉半点都不得意,满是揪心后怕。
可怜的她差点把肺都咳出来,终于使呼吸的能力失而复得,强打精神擦擦脸,抬头望向亲切的白鸟苦笑道:“小白?发生了什么?又是你救了我吗?”
白鸟态度依然傲娇,扭头回答:“是把你丢上岸的异鬼不想杀你,我恰巧路过捡到了。”
“对啊,说起来太奇怪了!我真以为自己要被一只三脸怪物吃掉,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把我给救了……只是……为什么异鬼和异鬼之间也会厮打呢?”沈桐儿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白鸟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这些“琐事”中,它忽然忍无可忍地扇动翅膀,叼住沈桐儿的的衣领,硬生生把她拖到粗壮的树干上:“泡在河滩里会感染风寒。”
“哎呀,我在琢磨正经事。”沈桐儿训斥道。
“异鬼并非没有神智,它们当然也存在亲疏远近的关系。”白鸟淡淡地提醒:“这并不奇怪。”
“言之有理……我刚觉得自己搞明白了些事情,现在又越来越糊涂了。”沈桐儿垂下眉毛,转而好奇道:“真的是异鬼丢我上岸的吗,刚才迷迷糊糊的时候,我似乎看到个白衣裙的神仙姐姐,是好漂亮的那种……”
白鸟凝滞地瞧了她半晌,负气道:“不清楚。”
沈桐儿伸手就揉它的脑袋:“小鸟呀,你的脾气太差了些。”
说着她又瞬间想到了什么似的,鼓着脸沮丧道:“上次答应给你带糕点的,结果又食言了。”
“我不想吃,你怎么会跌进河里?”白鸟只关心小姑娘的安危,趁机询问道。
沈桐儿这才有机会把前因后果描述一遍,感慨说:“没想到异鬼竟然是靠夜锦河悄悄出入城池的,难怪那些灯塔形同虚设,你相信吗?把我卷到这儿的河道之水引向东边的永乐门,总而言之,我觉得那个狗屁神府越来越可疑了。”
白鸟刚刚与三脸异鬼恶斗一遭,此刻不禁疲惫地趴卧于树枝上养精蓄锐,语气全然不解:“……你本就与南陵原毫无瓜葛,为何总想要对这里的秘密刨根问底?就算最后知道是谁与异鬼勾结又如何,难道把他们都杀光才能开心吗?”
“……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我讨厌看到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被当作食物残杀掉……”沈桐儿垂着眼睫如此回答,不禁想起云娘常叨念的道理:异鬼与人都是要填饱肚子才能活下去的,所以究竟有何差异?凡事都莫要埋入执念,否则错事做太多,到最后就连自己都会说服不了自己。
幸好白鸟并没有欲望说教,它静静地望着沈桐儿稚嫩的小圆脸,全然默不作声。
见状沈桐儿不紧莞尔:“小白,你这表情好像只小狗狗啊。”
白鸟顿时望向别处,拒绝继续与其对视。
疲倦的沈桐儿在粗壮的树枝上找到了个稍微舒服的姿势,失力躺下说:“好困……都不记得多久没睡过觉了,回城也是不得安宁,就在这儿休息片刻好啦……”
结果她话还没嘟囔完,人就昏迷过去。
白鸟终于放下矜持靠得稍近了些,悄悄地打量过小姑娘可爱的睡颜,而后在微弱的萤光中恢复了不轻易示人的庞然身躯,用宽厚的羽翼覆盖住那瘦弱的身体,帮助她远离了夜风的吹扰。
漆黑野外细碎的绒光成了梦境中的白雪,让这棵树、这只鸟成为沈桐儿的整个世界,她甚至安然到连梦都不用去做,就像回到阔别很久很久的家,就像无数流景一如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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