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俗语说的好: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在这富庶之地坐任几年地方官,不赚个脑满肠肥,那才叫稀奇。
当陌生的小厮将沈桐儿引入位于南陵原中央的官家宅院里,她果然迎来了数不清的奇花异草、亭台楼榭,就连院中湖泊里飘着的素荷,都与外面品种不同,色净如新、亭亭玉立似玉般无瑕。
款款往来者,亦皆是身着纱衣的少女,各个柳眉星目,荣华若桃李之姿。
沈桐儿歪着头好奇打量,忽然问道:“你们家老爷因为我昨夜行侠仗义,打算感谢我吗?”
小厮显然训练有素,讲起来话来彬彬有礼:“姑娘见面便知,请随我来。”
沈桐儿像把赏玩具般将一直拿在手里的纸伞晃来晃去,感慨道:“难道是看我身手不凡,想收我为家丁?哎,我只不过会些粗浅的功夫,外面更厉害的武者比比皆是。”
小厮礼貌地拱拱手,并且没有露出百姓们对她的畏惧与不安:“姑娘说笑了,我们都知道姑娘是身怀绝技的奇人,您昨夜之风采,我们老爷一早听说后倾佩不已,故而才命我无论如何都要将姑娘寻来。”
也不知这话沈桐儿信了没信,她依旧步伐愉悦地尾随其后,直到望见渐渐现身的高耸府邸,才隐约露出了端正严肃的神色。
——
黄思道乃琼州现任地方官,在南陵原驻守三年,若论起来当属无功无过之辈。
毕竟在这荒芜的乱世中,能有片华灯璀璨的富庶宝地便已极难得了,活着的人保住性命享福便好,谁也不会苛求几乎无用的政客要有什么贡献。
沈桐儿被带到宽敞而清凉的前厅,稍等片刻后,便望见他被两名侍女颤颤巍巍地搀扶出来,即刻笑吟吟地问好:“这位就是黄知府黄老先生?不知急着把我寻来所为何事?”
黄思道华发苍颜,却无半点大官的架子,目光慈祥地说:“沈姑娘请坐,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有这等本事,不知出自哪位高人门下?”
她初来乍到就闹出巨大动静,被好奇来历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沈桐儿大方落座,抱住伞笑道:“我是养母从坟地里捡的孤儿,她也只是位行动不便的盲女,算不得高人,都属无名之辈。”
“沈姑娘谦虚,昨夜倘若不是你勇敢出手,那祸害还不知要荼掉多少性命。”黄思道摸着白胡子,深陷在皱纹里的双眼满是忧虑:“北方之惨境频有惨案传来,而我琼州却少见鬼迹,特别是在防守最严密的南陵原,竟然……”
“防守?您是指城周围立着的那八座灯塔吗?”沈桐儿问道:“我看到很多百姓会路过祭拜呢。”
“姑娘可不要小瞧了那些灯塔,灯塔之上所放的金萤石乃是辟邪圣物,由十六年前途经此地的御鬼师亲手安装,具备照出异鬼之影的功效,异鬼厌其气息,绝不会贸然靠近,否则南陵原又怎么可能在这人迹罕至的古老群山之中成为举世明珠呢?”黄思道感叹道:“只是那乾兑离震等八座卦塔日日夜夜有兵甲守护,昨夜并未发现异常,此事实在古怪至极。”
异鬼本就是极度恐怖之物,旁人完全看不到是什么感觉?
沈桐儿全然想象不出,但回忆起从小所见异鬼本形的丑陋扭曲,倒觉得看不到也算种福气了。
她眨眨神采奕奕的大眼睛,饶有兴致地问:“这金荧石我略有耳闻,听说是古墓里挖出来的宝贝,至今不知来原产地,是哪位御鬼师出手如此阔绰?”
“那发生在本官上任之前,至今少有人知,如果姑娘感兴趣老夫倒可直言无妨。”黄思道叹息之后,忽然走到她前面拱手说道:“只不过旧事冗长,老朽另有紧急之托想要劳烦沈姑娘,虽然突兀,但也是走投无路了!”
沈桐儿不是位讲究礼数的大家闺秀,但也受不住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如此哀求,赶忙起身阻拦:“但说无妨,黄知府是想让我替南陵原把那异鬼除干净?”
——这两日,她又是大动干戈、又是掷出十铢魂尘,目的便是证明自己除鬼的实力,望能引起这地方父母官的注意。
没想到大功既成,信心满满的沈桐儿却猜错了。
黄思道浑浊的眼圈泛红:“老朽是想让沈姑娘替我寻回我那唯一的孙儿。”
“寻人?”沈桐儿微怔。
“实不相瞒,这几个月南陵原内频有小儿丢失,虽然老夫已派人多加调查,辅以永乐门各位大人一并帮忙,至今毫无所获,本地与外界交通极度不便,从前甚少有走失人口之案。”黄思道愁眉不展地说:“就在七天前,我的孙子誉齐也遭此横祸,那晚好端端地哄着他入睡,结果到早晨人便不翼而飞了,府邸内外的佣人完全没听到任何异动,到现在也未出现绑匪之类来要赎金,这、这实在是匪夷所思啊,所以担心着是不是异鬼所为,忽闻姑娘现身南陵原,这才冒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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