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

起式、回旋、水袖轻漫。

提气、轻吟、粤音飞扬。

炎炎夏日，偶尔有丝丝微风，拂过我的脸颊，吹起我的发丝。

祖母着一身青衫，伫立在院里。收音机在响着粤曲，时不时发出沙沙的声响。祖母伴着它唱起了粤剧。她目光向前，弯腰，偏头，轻笑。

我痴痴地看着，祖母已年过七十，可还是有美人般的味道，她的一颦一蹙都牵动着我的心，她举手投足间透出丝丝韵味，眼波流转间带着淡淡忧愁。

她捏起女儿家独有的兰花指，轻声唱着：“身在胡军心在汉呀，一缕缕荒烟迷惘，一笛笛胡琴声响。悲伤，不忍回头望......”

这是“昭君出塞”。

兰花指点红尘似水。祖母细腻柔和的子腔在微风中飘散。祖母唱得投入，带着一股悲凉的意味，让我仿佛看到了当年王昭君出塞入胡的场景。那种悲伤，那种不舍，在祖母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我忽然想起，祖母唱过许多遍的那首《荔枝颂》，每当吃荔枝时，祖母便会唱上两句“卖荔枝”，她的尾音扯得又细又长，尖尖的尾音让人忍不住喝彩。

品上那鲜甜的荔枝，似乎习惯般问祖母：“祖母，您怎么总唱粤曲啊？”我不解又好奇。

祖母总是笑而不语。

“马上凄凉，马下凄凉。还把哀音寄我爹娘。”

“莫惜王嫱，莫挂王嫱。”

一曲毕。祖母的粤音把我从回忆中拉出来。

浓浓悲情，祖母似是在看着高楼大厦，又似是在发呆。我顺着她的目光，那现代的建筑与祖母的青衫格格不入。

我终于明了。

这悲伤，何止是为了出塞的王昭君，更是为了这渐渐消失的粤曲。

而祖母，坚持唱粤曲的原因，也不过是一个字——恒。坚持自己喜爱的粤曲，坚守传统粤曲艺术。不忘初心，便是如此。

夏日下，古老的收音机仍沙沙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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