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征得殷泽同意采了几枝杏花带回来插到花瓶中去,我找出一个细长颈的青瓷双耳花瓶将杏花一枝枝地插在里面。正插着,见柳含烟和莺儿走了进来,我抱着花瓶迎上去笑道:“小姐,莺儿姐姐,你们瞧我这花插的可好?”
柳含烟看了一眼我手中的花瓶微笑着点了下头,然后坐到了椅子上。
我见她眉间似乎有些愁色,便悄悄的问莺儿:“莺儿姐姐,你们今天去杨府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怎么见小姐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莺儿皱眉低声说道:“今日去杨府去给杨老夫人拜寿,席间夫人带着小姐和三小姐正和杨府主母闲聊时被坐在夫人对面的一位夫人更讽刺了一番。那位夫人听说是工部宁尚书的夫人,宁尚书与老爷共同掌管工部,一向不对头。宁尚书的公子也刚刚成亲,宁夫人拉着宁少夫人的手一个劲儿地夸她容貌出众,还不住地斜眼瞅着夫人,夫人当时脸色就有些不悦了。宁夫人更是指着夫人头上戴的珠钗嘲笑夫人说她的钗是去年的老旧款式,莫不是殷家穷的连买新首饰的钱都没有了?夫人是冷着脸吃完宴席的。后来,要告辞的时候,杨府主母和夫人私下不知说了些什么悄悄话,夫人更是脸色阴沉地回来了,一路上都没有跟小姐说话。小姐心里很是担心,不知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对惹夫人生气了。”
我正与莺儿咬着耳朵,只听得柳含烟唤道:“小伶,你去把我的首饰盒取来。”
我忙应道:“是,小姐。”
我到梳妆台上把沉甸甸的首饰盒搬来放在柳含烟面前的八仙桌上。柳含烟打开来,里面顿时一片珠光宝气溢了出来。柳含烟的首饰很多,黄金玉石、珍珠翡翠、玛瑙珊瑚,有些是她娘留给她的,有些是柳老爷每次出门回来带给她的,还有些是她外祖母元老夫人给她的陪嫁,这些首饰随便拿出一件来便价值连城。她拿起一根累丝簪子瞧了瞧,摇摇头又放了回去,又拿出一只和田白玉簪子,又摇了摇头,挑了半天才在里面挑了一枝垂有流苏的镶着拇指大金色珍珠的簪子和一只镶八宝的赤金钗。柳含烟让莺儿拿来一个紫檀嵌玉的首饰盒,将簪、钗放了进去,想了想又让莺儿到库房里拿了两支百年老山参出来。
莺儿见柳含烟的举动便问:“小姐,这么贵重的首饰是要送给夫人的么?”
柳含烟点点头:“母亲心情不好,若是送些首饰能让她开心也算物有所值了。”说着,便让我和莺儿拿了首饰盒一起便朝东院走去。
到东院正屋后,恰巧见姚氏的贴身丫鬟菊桃一挑帘子走了出来,她见柳含烟来了便施了一礼招呼道:“少夫人来了!”
柳含烟点点头,问:“母亲可用完晚膳了?”
菊桃摇摇头:“夫人回来后心情不好,只吃了一点粥便撤下了,”她瞥了一眼我手中捧的首饰盒笑道,“少夫人要见夫人?您稍候,奴婢去通报一声。”
柳含烟道:“有劳了。”
菊桃进去片刻便出来了,她挑起帘子对柳含烟道:“少夫人请进吧。”
我和莺儿跟在柳含烟后面进了姚氏的屋子。姚氏此时已换了一身常服,她靠坐在椅子上微阖着眼,身后殷雪的乳母杨妈妈正帮她揉按着额角。
“母亲。”柳含烟站定后出声唤道。
姚氏缓缓睁开了眼,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疲惫地对柳含烟说:“烟儿来了,快坐吧。”
柳含烟看着姚氏面露疲色,便说道:“母亲可是今日累着了?”
姚氏摇摇头:“唉,毕竟上了年纪了,不像你们年轻人精力充沛,稍有操劳便感觉身心俱疲。”
柳含烟转头从我手中接过盒子起身走上前道:“母亲整日里劳心府中之事,这两支百年老参是儿媳特地拿来给母亲滋养身体的。”
姚氏身后的杨妈妈笑道:“少夫人真丝有心了。”说着她将山参接过来放在姚氏面前。
姚氏打量着那两只山参,只见那两只山参状如人形,身形圆润,根须繁密细长,品相完好,一看便是珍品,她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你这孩子真是孝顺,比我的亲闺女还贴心呢!”
柳含烟见姚氏笑了,便又将手中的首饰盒放在姚氏面前道:“母亲,自我来到府中后母亲对我关爱有加,儿媳特地挑了两件首饰献给母亲以表心中感激之情,不知母亲可否喜欢?”
姚氏脸上的笑意越发大了,她嘴里说着:“你这孩子,既到了殷家便是我自己的孩子一般,又何必这么颇费,”待看到盒子里的簪钗时,她的眼睛亮了一下,忙把那两只簪钗拿在手里端详着,眼角眉梢都挂着笑道,“你这孩子!都是一家人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做什么!”
柳含烟见姚氏高兴,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她笑着说:“母亲喜欢就好。”
姚氏将簪子放回到盒中,她叹了口气,脸上又挂了愁容:“母亲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因着今日在宴席上宁尚书夫人讽刺我你便贴心的送首饰给我,可母亲不是因为这件事忧心......"
“那母亲是因何闷闷不乐?能告诉儿媳么?说不定儿媳能替您分忧。”
“唉!这种事实在是不好说出口啊!"姚氏似是很为难的看了柳含烟一眼,顿了顿继续说道,“可我想,你毕竟是殷家的长媳,以后便是殷家的当家主母,有些事还是要让你知道才好。”
柳含烟见姚氏说的似有些严重,便也正色起来:“母亲请说。”
姚氏道:“想必你也知道老爷任工部侍郎,与宁尚书分管工部,老爷分管虞部司、水部司;宁尚书分管工部司、屯田司。在外人看来殷府家大业大,可实际上殷府却是入不敷出啊。先前老爷为了进京做官上下打点,已是花费了不少银两。后来到京后老太君沉疴,老爷乃是孝子,心想若是老太君去世了也要把丧事办的体面,且想到若日后老太爷去世后也要与老太君同葬,墓地不能太过寒酸,便花巨资购置了风水宝地修建墓地。后来老太君去世,老爷又隆重地办了丧事。你想,老爷一个工部侍郎,每年就那点俸禄,这几次花销早已掏光了之前积攒的家底。老太爷身体不好,希望泽儿早日成婚,老爷想着,你们柳家富甲天下,我们总不能亏待了你在聘礼上让人给小瞧了,于是便倾尽阖府之力置办,可府中实在是拿不出钱来了。老爷为难之下便将主意打到了朝廷下拨的一笔银款上,那笔银两原是朝廷拨下来以备夏季洪涝灾害兴修水利之用。老爷想着先挪用一下,等秋季庄子里的收成交上来了便还回去,可谁知今年年成不好,下面庄子收上来的银子根本不够填补亏空的。老爷原想着能拖一拖,一点点还回去,可这事不知怎么竟被宁尚书知晓了。宁尚书与老爷一向面和心不和,他若是趁机向皇上告状说老爷挪用公款,这可是要下大狱的呀!你说,我能不忧心么?”
柳含烟听了也是一惊,她忙问:“母亲,若是把银子还回去父亲是不是就没事了?”
姚氏听闻叹气道:“今日我表妹素芬找我说的就是这事。她让我跟老爷说赶紧把银子亏缺还上,这样就算宁尚书向皇上告发,可查下来银子并没少一分,她家老爷到时在朝堂上再帮老爷说话,皇上也只当是宁尚书和老爷不和顶多斥责一番而已。可如今,府中到哪里去凑这么多的银子呢?!一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呀!”
柳含烟看着姚氏唉声叹气的样子也不禁有些焦急,她咬着唇思索了一会后站起来上前拉着姚氏的手道:“母亲别急,这一万两银子我有办法。”
“果真?”姚氏欣喜地看着柳含烟,“烟儿,你有什么办法?”
“当初我爹给我的嫁妆中有一箱金元宝,就是担心我将来有什么急用的。如今父亲有事,我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理的,不如拿出些换了银子将亏空给补上。”
“这怎么成?那是你的嫁妆,我们怎么能随意动用呢?”姚氏与杨妈妈对视了一眼连忙摇头。
“母亲,我是殷家的儿媳,府中有难我难道要我袖手旁观么?再说了,钱乃身外之物,父亲的安危才最重要。”
“烟儿,母亲不知要说什么才好。你放心,等渡过这次难关后这笔钱日后一定会还给你的,你真是我们殷府的功臣呐!”姚氏拉着柳含烟的手一脸感激神色。
“母亲言重了,这是儿媳应该做的。”
我看着姚氏拉着柳含烟的手笑意盈盈一扫方才的沉郁之气,不由地想到了殷泽早上说过的话,他说殷府中的人都很贪心,让柳含烟别轻易相信了别人,可我看姚氏言辞恳切的样子倒不像是在骗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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