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昨夜睡的很晚,我和莺儿起床后眼底下都是一片青黑色,我们侍候柳含烟洗漱后,便一起到厨房去端饭菜。去时,正看见管厨房的王婆子和两个仆妇嘀嘀咕咕的不知说什么,我凑上前去,“王妈妈,你们昨夜也没睡好么?怎么黑眼圈也这样严重?”
王婆子看了我和莺儿一眼,小声道:“看你们这样子昨夜你们也听到声音了?”
我和莺儿奇怪的对视了一眼,一齐摇头:“听见什么声音啊?我们没听到呀!”
“哈?”王婆子和两个仆妇都啧啧地摇着头,“那你们睡得可真够沉的!竟然连那么大的动静都没听到!”
越说越奇怪了,昨夜我们回来沾床就睡了,根本什么也没听见呀。我问:“王妈妈,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事呀,这么神神秘秘的?”
“嗐,柳府里昨夜闹鬼啦!”王婆子拍着大腿表情夸张的瞪大了眼。
“昨夜不是中元么,大家早早都上床睡了,睡到半夜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面有女人悲悲切切的哭声,说‘我死得好冤呐!还我命来!’那声音时近时远一直在府中打转。你说本来就是中元节,再来这么一出不是要吓死人么!后院喂马的小六子胆大偷偷打开窗朝外面望了一眼,只见一个穿着一身血衣披头散发的女鬼在院里飘来飘去的。小六子一不小心弄出了声响,他再抬起头时猛然发现那个女鬼面色青紫,吐着长长的舌头脖子上还挂着根绳子跟他面对面了,小六子顿时吓得翻白眼晕了过去。啧啧啧,要不说小六子胆大呢,要是寻常人呀这早就被吓死了!”王婆子撇撇嘴摇摇头,“你们知道那个女鬼是谁么?”
“是谁呀?”莺儿听得正紧张呢,忙问道。
“小六子虽然只看了一眼,但他却认出了那女鬼,就是先前夫人院里的丫鬟小梅!”
“啊?”莺儿吃惊地道,“小梅她,她不是两个月前上吊死了么?听说她偷了夫人的首饰,被夫人责打,她羞愤不已便寻了短见。”
“吓,”一个仆妇左右瞧瞧,压低了声音说,“夫人是这样说的。可我侄女不是在二小姐房里做事么,我私下听她说小梅根本不是因为偷了东西才死的!听说是表少爷看上了小梅可小梅不肯,表少爷便打晕了小梅......”那仆妇看了我和莺儿一眼,许是见我们两个丫头她不好说的太明白,便匆匆略过去了。
可我却嫌那仆妇说的不清不楚的,追问道:“打晕了小梅,然后呢?”莺儿毕竟年长一些,她满面臊红的扯扯我的袖子,“小伶,别问了,反正不是好事。”
“哦。”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那仆妇看着我一脸迷惑的样子忍不住笑道:“等你以后嫁人了便知道了,”她又接着说,“要知道那小梅与柳府签的并不是死契而是有年限的,且听说她在乡下有个青梅竹马,只待年限到了放出府便与那人成亲。于是小梅醒来后便不肯罢休,闹着要到官府告表少爷。夫人见她闹的厉害便命人将小梅打了一顿关在柴房里,对外说小梅偷了东西。夫人派杨妈妈去劝小梅,说木已成舟,不如就让表少爷收了她,可小梅也是个拧脾气,她抵死不同意说只要自己出去了便要到官府去告。夫人无奈只得将她关押着,可谁知小梅却上吊死了,”说到这里,那仆妇做贼似的东张西望了一番将声音压得更低了,“我侄女偷听到夫人和二小姐说话,说小梅是被表少爷派人活活勒死的!”
我和莺儿都吃惊地瞪大了双眼,“这,这不是害人性命么!难道小梅平白无故死了,她的家人也不来闹么?”
王婆子摇了摇头,“唉!大户人家,这种事情见多不怪了。闹事?怎么闹?!柳府世袭爵位,那是有大功劳的,不过死了个丫鬟,哪个官吃饱了撑的来管这事?便是闹到衙门去,顶多塞点钱,还不是把这事给压了下来。小梅的父母早死了,家中只有哥嫂,她哥嫂倒是来府上闹过,可一见夫人给的一百两银子便说小梅偷东西是丢人现眼自作自受死了也活该,然后便拿着银子乐呵呵地回家了。”
我心里为小梅叹气,飞来横祸无辜枉死有冤无处诉,难怪她会在鬼门大开这日回柳府作祟。“这件事传扬出去难免会损害到柳府的颜面,难道老爷也不管?”
“老爷常年在外,夫人掌管家中大小事务,她若要封锁消息,谁有胆子敢捅到老爷那里?!岂不是不要命了!”王婆子撇撇嘴。
“那后来呢,后来怎样了?”莺儿问。
“小梅的鬼魂在府中飘飘荡荡地最后在西厢那里停下了,她在表少爷门外厉吼着,然后一下子撞开了门,捏着表少爷的脖子将他高高地提了起来,说要他也尝尝被勒死的滋味!眼见得表少爷被掐地翻了白眼吐出了舌头,只见一柄浮尘突然掷了过来砸在了小梅的后心,将她砸得尖叫一声便消散了!原来是夫人请来念经的那个道士,道士说小梅死时衣衫染血,死后怨气冲天已经成了厉鬼极难对付。方才自己趁她不备才用师傅留下的拂尘将她打跑了,若是她明日再来,自己的道行不一定能降得住她,须得回道观去取些法宝来。”
“是呀,今夜说不定小梅的鬼魂还会再来府中作祟,你说多瘆人呢?今夜大伙可千万不要出来呀!”说着,王婆子几人便各自念着阿弥陀佛散开去了。
三更时分阴气最盛,鬼魂最易作祟,但那时我和莺儿还在回柳府的路上,等我们回来时道士已经将小梅赶跑了,是以我和莺儿都不知道这件事。小梅昨夜本欲只找何长复报仇,可却被道士所伤,我担心她会因此迁怒于柳府众人在柳府大开杀戒,虽然她死得凄惨,可冤有头债有主若因此伤害无辜之人性命那就是天理不容了。我打算拼着今夜不睡,也要阻止小梅血洗柳府,若有可能,便说服她让她去地府投胎,毕竟她也很可怜。
下午时分,何氏将府内众人都聚集在了院内。先前柳府中请来的那个道士自称姓木,这个木道士一头稀稀拉拉的黄毛用木簪在脑袋顶上挽成个小髻,可却偏偏一脸漆黑的络腮胡子,穿的一身半新不旧的道袍,脚踩一双毛了边的麻布鞋,面色菜黄像是没吃饱饭似的。
听说这几日城中颇有名气的和尚道士都被达官贵人请去府中坐镇了,便是普通的和尚道士也极为抢手。管家在街上与人争抢一个和尚失利正懊恼之际,这个在一旁摊子上端着碗喝面汤的木道士胡子上挂着根面条上前毛遂自荐。管家狐疑地打量了他半天,可为了交差情急之下便只得将木道士拉来了柳府充数。何氏开始对木道士也相当不满意,可从昨夜木道士露了一手后,何氏便对他深信不疑了。
只见那木道士从怀中拿出了厚厚的一叠护身符嘱咐每人拿一个贴身佩戴不能摘下来,说这符是开过光的,关键时刻能保命,并让众人在太阳下山后便各回各屋不得出来。众人一听都忙不迭地上前去拿护身符,生怕落后一般。木道士又让人取来了活了十年之久的黑狗的血,将柳府的大小门窗上都用黑狗血画了符。随后他在院内踱了几步,然后用黄纸和朱砂嗖嗖地画了几道符贴于柳府的四个方位,又在中间以朱砂画纵横交错画了许多条线。
我仔细一瞧,心想这木道士倒是有几分能耐,不是那些满嘴胡言坑蒙拐骗之辈,但看他画的这个“金光咒”及布下的这个“伏魔阵”便是地道的很。
若要问我一只狐狸为什么能看得懂这些驱鬼避邪的法术,那可真是一把辛酸泪啊!想当初整日被我娘还有树爷爷逼着修炼,我娘对凡人那套“头悬梁锥刺骨”的说法深信不已,只是她觉得若是头悬梁,以我这惫怠的性子怕是要被扯成一只秃毛狐狸了;若锥刺骨,她觉得一个狐狸屁股红肿的和猴屁股一般也相当难看。于是乎,她便施法悬了根孔雀尾羽在我身边,若是我稍一偷懒那孔雀尾羽便挠我的脚心,将我挠得死去活来、活来又死去的。
在这样的威逼下,我的修炼也算小有成就。我觉得总算可以歇口气了,可是我娘脑筋一转便又有了新法子。她去山下买了一堆佛家道家的符纸咒法让我看,还经常幻化出一些山精野怪吸引那些和尚道士之类的前来捉妖,然后便将我扔在和尚道士面前美其名曰让我实战演练。
于是乎,我便在一次次的抱头鼠窜摸爬滚打中熟知了许多的捉妖驱鬼阵法。只是,我摇摇头,这道士的本领不及竹子,竹子那次在破庙中用来捉我的那个雷阵便比这道士高明多了,若是竹子在,还用那些黑狗血做什么。
何氏携了众位姨娘小姐站在正屋的台阶上,她居高临下地望着下面的众人,板着一张脸冷冰冰地对台阶下的众人道:“老爷不日就要回来了,他事务繁忙这等小事就不必传到他耳边免得他听了费心劳神的了,都管好你们的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们自己掂量着,若是被我听了什么风言风语的,”说着,她威严的环视了一圈,然后重重地哼道,“你们是晓得后果的!”
下站的众人都敛声屏气的低着头不敢看她。后来听得何氏吩咐散去 ,便都急急的四下散开来。
何氏见众人散尽了才转过头来,脸上带着愁容拉着柳含烟的手:“唉,小梅这丫头偷东西被稍稍责罚一下就自尽了,竟还要找我们报仇!平日里我待下人也是好的,她竟然恩将仇报! 烟儿,你晚上可千万不要出来,若是伤了你我可怎么向老爷交代呀!”
柳含烟柔声安慰何氏:“母亲,我晓得的。你放心吧。”
“好,你先回房吧,晚上定要锁牢门窗。”何氏冲她摆摆手。
看柳含烟走后,一直瑟缩在何氏身后的何长复拉着何氏的袖子哭哭唧唧道:“姑姑,那道士行吗?昨夜我可是差点都没命了!”
“这木道士还是有些本事的,”何氏说着伸手扭住了何长复的耳朵恨铁不成钢地说,“那小梅我顶多再多费些口舌便说动她了,可你倒好,色心不改!把她玩弄一番后又勒死了她,她不找你索命找谁!你这臭小子,给我捅了多少篓子!”
何长复被扭得龇牙咧嘴:“姑姑,姑姑,您把我耳朵拧掉了也不要紧,可当心您手疼!您是我最最亲爱的姑姑,您不帮我帮谁呢?!”
一旁的柳含香听了冷笑一声:“表哥,你这好色的毛病也该改一改了,你若再这样下去,传到我爹耳朵里,别说过继了,怕是我爹会立马把你扫地出门!”
何氏听了又狠狠的扭了何长复一下,“死小子!听见你妹妹的话没有!别整天让我给你收拾烂摊子,该把心思用在正事上要紧!”
“是是是,好姑姑,侄儿知道错了!”何长复赶紧答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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