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救人

刚躲进亭子，雨点便密密地落了下来，砸地四周的树叶扑簌簌地作响。我抹抹脸上的雨水，打量着这座亭子。这亭子应是给过路的香客歇脚用的所以建得颇为简陋，它建在山腰凸起的一巨大岩石上，方圆不过一丈大小。亭子呈六角形，亭顶的瓦是极为普通的灰瓦，六根粗大的圆木撑起了亭子，圆木上坑坑疤疤的，朱红色的漆被风化剥落了不少，绕着亭内用木头简易地砌了一圈长凳供人坐着休息，亭子中央还摆放有一个破旧泛白的石桌。我摸了下木凳还算干净，便坐了下来。这个亭子建在这座山的东南角处，亭子下的巨大岩石突兀而起使得这座亭子的视野非常开阔，几乎可以俯瞰山下的景色了。因为是阴雨天视线没那么好，不过从这里透过迷蒙如雾的烟雨也能看到山脚下鳞次栉比的房屋和林立而起的招牌。

我正趴亭子边上透过丝丝细雨朝山下探望着，只身后听得一阵喧闹声传来，一群人仆妇丫鬟们簇拥几个夫人小姐们朝亭子里匆匆躲了进来。我扭头一看，原来正是柳家一众人等。亭子太小了容不下这么多人，柳家夫人和小姐妹进了亭子后，那些仆妇丫鬟们便在亭子外的大树下各自找了地方避雨。

穿鹅黄衣衫的少女皱眉打量了一下这座亭子，目光落在我身上。我记起菜贩的话来，这个是二小姐柳含香。柳含香厌恶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冲穿一身水碧色衣衫的柳含烟抱怨道：“大姐，都怪你，若不是你进香后非要在这山上闲逛，我们又怎会淋雨？”说着嘴角朝我这边一努，“还和一些脏兮兮的人挤在这个破亭子里！”

柳含烟望了我一眼，对我抱歉地笑了一下柔声道，“二妹别生气了，我只是想二位姨娘怀着身孕坐了这么久的马车应该累了，应该出来活动下筋骨，且这山上的空气格外清新，对三妹妹的咳疾也有好处。”说着，她掏出帕子，轻轻拂了拂长凳，向何氏道，“母亲，到这里坐吧。”

柳含香看着柳含烟的举动鼻孔里冷哼一声：“就你惯会做好人的！”

“好孩子，”何氏笑着拍拍柳含烟的手走过来坐了下去，又转头皱眉道，“香儿，你姐姐也是为大家着想，休要再抱怨了。”

“娘~”柳含香撒娇似地摇着何氏的手臂，“你就帮着大姐欺负我！我不依我不依！”

“二小姐都大姑娘了，还这般爱撒娇。”坐在何氏边上的梅姨娘笑着打趣说。

“哎呦，二小姐这是吃醋了呀，虽说大小姐不是夫人亲生的，可自小就养在夫人身边，和夫人亲生的没两样，竟然连姐姐的醋也吃了。”坐的稍远一些的苏姨娘摸着肚子笑盈盈地看向这边。她虽在笑可我总感觉那笑假的很，像是画在脸上一般，眼里总有股子嘲讽似的。

之前我离的远没有看清柳含烟的长相，如今细看来，才发现她长得肌肤丰润眉眼弯弯温柔可亲，不像柳含香一般看上去颇为不好惹，只可惜的是，她的左眼角下方有一片铜钱大小的红褐色胎记，这使得她的脸看上去就比柳含香逊色了不少。

似是感觉到我在看她，柳含烟望向我，然后对我浅笑着微微颔首示意。这下，我对柳含烟的好感更是倍增，一般的人见我穿的这样破烂早不屑一顾，比如那个柳含香，可柳含烟眼中却毫无鄙视之意反而对我笑着打招呼，我立马在心中把她划归了“好人”这一类。

亭内，柳含烟静静的望着雨幕，柳含香百无聊赖的绞着手中的手帕。何氏与梅姨娘说着话，无非是嘱咐她要注意身子，一定要为柳府生下个公子之类。梅姨娘先前是何氏的丫鬟，自然对何氏的话言听计从，她不住地点头还不时地说几句奉承话哄何氏高兴。苏姨娘拉着三小姐柳含凝低头说着什么不时地低笑几声，偶尔斜眼瞟向何氏何梅姨娘这边，翻起白眼的次数让我都替她觉得眼皮子累。

雨下了有一会了可还没停歇的意思，眼见得天色有些暗沉了，何氏便不打算再等下去了，她让下人到寺庙中去借几把伞来然后让车夫将马车赶过来。

我脑中正飞快的思索着怎样让柳含烟收我做丫鬟时，就见柳含香走到了亭角一块凸出的石头上，她探头朝下望了望，忽然脚下一顿，随即她转头朝柳含烟和柳含凝招手：“大姐，三妹，你们快过来看看，那里是不是躺着一个人？”柳含烟闻言忙走过去，柳含凝也想跟过来，却被苏氏给拉住了。

柳含烟边朝山下望去边问：“二妹，人在哪里?”

“你站在这里，我指给你看！看到没，就在那里躺着的。” 柳含香伸手朝山间指着让柳含烟走近些，自己却悄悄退下了石头。

柳含烟踏上了方才柳含香所站的那块石头，她极力望去，疑惑地道：“并没有呀，那像是一截大树根呢......你是不是看错了......”

我心想，不好！要知道我们狐狸的耳力异于常人，方才在柳含香踏上那块石头时，我听到那块石头发出了咯的一声，接着四周有碎小的土石簌簌落下，显然是因为下雨那快石头已经松动了。果然，柳含烟的话没说完，便见她脚下猛地一陷那石头突然从山体上断裂开来夹着无数的土石朝山下滚落下去，而柳含烟尚来不及发出惊呼身子一歪就朝山下滚去。我来不及思索一个纵身飞扑上前抓住了柳含烟的胳膊止住了她下落的势头，即便如此柳含烟的半个身体也已经悬在了半空中。她满眼惊恐，眼中含泪紧紧地抓着我的手一动也不敢动。何氏见状拍着大腿一叠声的唤人来，一旁的丫鬟婆子们忙冲上前七手八脚地将柳含烟给拉了上来。

何氏上前拉着柳含烟的手焦急地问：“烟儿，有没有事？可有受伤？阿弥陀佛！吓死我了，这要摔下去可就没命了呀!”

柳含烟吓得脸色煞白，她手脚发软心有余悸地望了眼山下，然后声音颤抖着安慰何氏：“母亲不必担心，我只是吓到了，倒不曾受伤。”

“这就好，这就好！菩萨保佑！”何氏不住的念着阿弥陀佛。

我在一旁瞧得清楚，柳含香眼中的失望一闪而过，接着她脸上显出一丝惊惶之色带着哭腔扑上前拉着柳含烟的衣袖：“大姐，怎么回事呀，方才我站在那里时那块石头还好好的，怎么竟一下子掉了下去，幸好你没事，要不我真的自责死了！”

“二妹，你不要自责了，这怎么能怪你呢？谁也想不到的那块石头会出送动的。”柳含烟缓过神来，她冲柳含香摆摆手，然后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上前来朝我施礼道：“多谢这位姑娘的救命之恩。”

方才拉柳含烟的时候，我的胳膊被地上的树枝划了一道口子，我边揉着胳膊边道：“不用谢，不用谢，这种事谁碰到了都会施以援手的。”

柳含烟见我的胳膊流血了忙掏出自己的手帕帮我包扎上，一脸歉意地说：“都是因为我你才受伤的，”她朝身后的丫鬟点了下头，丫鬟忙拿出了一大锭银子递给她。柳含烟拉着我的手将银子放在我手中：“这点银子不成敬意，还请姑娘能收下。”

我摇摇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怎么收你的钱呢。”

一番推拒后，柳含香见我执意不肯收便无奈地收回了银子，她道：“敢问姑娘姓名、家在何处，你受了伤我让人送你回去吧。”

我心中一动，叹了口气，作出一脸愁苦相地说：“我叫小伶，孤身一人原本是想到这里投奔亲戚的，可亲戚却不知所踪，我现在无处可去，原想到这庙中求菩萨给我指条明路的，没成想却突然下雨了......”

“既是小伶姑娘无处可去，若是不嫌弃不如就跟我回柳府去吧，”柳含烟闻言欣然拉着我的手向转头何氏道，“母亲，眉儿前些天生病出府去了，我身边只剩了个莺儿，我想收留小伶姑娘，您看成吗？”

何氏点头，“当然可以，这位姑娘是你的救命恩人，我们理应好好款待。”

我忙欢欣道：“夫人和小姐千万不要这般客气，只要能让我在府中做个丫鬟，有吃有住不至于流落街头就成了。”

这时，车夫赶着马车来了，何氏和诸位姨娘小姐都进了马车，柳含烟上了马车后将手中的雨伞递给我满含歉意:“小伶滚，你救了我本应该让你上马车和我一起坐的，可母亲和二妹在，马车容下这么多人，真是对不住了。这伞给你，伤口不能见水，可千万别淋雨了。”

我接过伞笑嘻嘻地道：“无妨无妨，我走路就成了，小姐你快进马车吧，别着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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