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按时吃药，按时休息，赵元督促着秦纷，一点也不马虎。每次看着秦纷因为自己变成这样行动不便的样子，赵元就觉得过意不去，所以事事都管。

只是过意不去而已。赵元拿蒲扇轻轻扇旺熬药的炉火，一边在心里说。

虽然不舍得小弦师辛苦，但看着他因为担心自己忙前忙后的样子，心里暖烘烘的。赵元会捧着药碗，把药汤一勺一勺送进他嘴里，这时候赵元会盯着秦纷的嘴巴，害怕他呛了，害怕漏药。

所以秦纷为什么也盯着小孩不自觉跟着用力的唇，就不得而知。

“秦哥。”赵元掐着时间端着药碗进来，看见秦纷倚在床头，捧着一本书读的正认真，没听到。

秦纷怎么可能没听到，他只是想看看小孩什么反应，会不会拿走书坚持让自己吃药呢。

小孩轻轻把托盘放到桌子上，看着秦纷微微蹙起的眉，犹豫了一下。然后秦纷看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眼前，把书抽走了。

秦纷抬头，赵元的表情并不如他的动作这样理直气壮，他观察着秦纷的神色，发现对方没有因自己的逾矩而恼怒，才开口道，“该喝药了。”

秦纷点点头，瞥了一眼药碗，一碗一点苦味都没有的药。第一天喝药时，还没等下口，秦纷就被空气中苦涩的药草味顶的上头，摇着头拒绝。

赵元看他这样子，居然一本正经地抿了一小口，说一点也不苦。

我又不是没有嗅觉。

在小孩的坚持下，秦纷还是妥协了。没成想药喝进嘴里没什么味道，竟还淡淡地泛着甜丝，面上不禁有些惊讶。

“没骗你吧，”赵元不知道在得意什么，“我就说不苦嘛。”

秦纷觉得好笑，哄小孩似地说，“嗯，小元真厉害。”

低头喝药的秦纷没发现某人悄悄红了耳尖。

到后来，连空气中的苦都几乎闻不到了。

“给我吧，我自己来。”

“很烫的。”赵元说着就端着碗坐过来，舀起一小勺，放在嘴边吹凉。

“那你端着就不烫？”秦纷半狐疑地笑着问。

赵元愣了一下，很快说是自己弹三弦手上都有老茧，没事。

是吗。

秦纷静静看着，忽然发现了他下巴上的一颗小痣，令清冷的人带上了几分俏皮。

“元月十五那日宴上，”秦纷自认为两人的关系已经近了一些，鬼使神差地问出来，“你看见我没有？我也在大殿上。”

“我没注意。”

“我注意到你了，”秦纷坦坦荡荡地承认，倒让赵元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秦纷斟酌着用句，“你，你很不一样……”

“华儿说，我是很特别的存在。”

左杰带着笑意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

赵元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差点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了。本想出言讽刺，但话一出口竟变了味道。

“这种话，您对很多人都说过吧。”

秦纷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这样一句话就惹人不高兴了。

“我没有啊，”秦纷坐正身子，“你怎么会这样想？”

赵元还没觉得这对话哪里怪怪的，放下空了的药碗，俯视着秦纷。

“只是一个不曾见过几面的弦师，侯爷便说什么特别，领回府里。改日遇着新的‘特别’，也能随随便便这样说话。”

秦纷看着赵元，微微思索的样子，“小先生的话，怎么听着这么酸？”

赵元终于察觉到有些不对，眼睛无措地不知道看哪里，还尽力维持着方才冷漠的样子，“我没有。”

“不会有新的‘特别’。”这一点他很确定。

秦纷低低地笑了，真是个一点都不会掩饰的小孩。

试探地握住赵元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捏了捏，然后看着小猫一样的人红了耳尖，微一挣脱跑走了，还不忘端走了盘子。看着赵元落荒而逃的背影，秦纷只觉得心口都被填得满满的。

从前秦纷不知道，心定是什么感觉。

赵元将碗盘放在庖屋，跑到外面的台阶上坐着。无意识地抿抿嘴巴，捧着自己痒痒的右手掌心端详，秦纷指尖的触感还停留着，赵元甚至觉得这感觉顺着筋络，绵延到了心里。

虽然不能完全读懂秦纷这个行为的意思，但怎么觉得，有点开心。

小猫捂脸。

好烫。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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