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告别

来到了父母的房间，两人都在睡着，却眉头紧蹙。

我犹豫了一下，先去往了父亲的梦中。

很意外，父亲的梦不如哥哥那般简单好找，反而有着好多的梦境。

我着急忙慌地在一个个梦中穿梭，却没有看到父亲。

我一步踏入一个梦境，竟是一处道观，里面供奉的三清神像我还不至于认错。

一个长须长眉的老道在对着我说话，很显然，这应该是父亲的视角。

“南居士，你知道的，你们夫妇子嗣缘薄，纵是求得一男半女，也定会是仙童道身居多，孩子福源深厚，却会命途多舛，也会影响你一家的运势。”

我听见清朗的男声响起，“南堂与妻只愿求一番子女缘分，还望道长成全，有何因果，南堂不悔。”

老道叹口气，“罢了，罢了，也算是命中有此一缘，老道也算不得过多干涉了。南居士，你我今日缘尽，你且记住，日后切不可带子女去往任何道场。”

“南堂叩谢道长。”

我有些疑惑，莫不是我与哥哥皆是父母求来的？

此时已顾不得多想，还是早些找到父亲，说上几句话更为要紧。

我一个个梦境找了过去，竟是如同看电影一般，将我和哥哥的出生和成长看了个七七八八。

父爱如山，这些久远的记忆竟是清晰地留存在了父亲的梦中。

迟迟找不到父亲，我已经有些急了，时间有限，母亲还在等着我。

我不再看着这些甜蜜的回忆，开始走马灯一般寻找着。

终于，我找到了。

或许，作为一个父亲，最期待也最害怕的就是自己的女儿出嫁那天吧。

我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女孩身着白色的婚纱，脸上幸福的笑仿佛要将所有的坚冰融化。

真美呀，我还未曾见过自己穿上婚纱的样子，原来，会是如此明艳夺目吗？

我看着自己将手搭在了父亲的胳膊之上，踏上红毯，向着尽头那看不清面容的男子走去。

父亲是笑着的，但眼睛却是通红的，他紧紧盯在那个我的脸上，有些魂不守舍，像在看着久远的回忆。

他说话了：“我的西西可真漂亮！是天底下最美的新娘！”

我忍不住代替了那个我，停住了脚步。

“西西，原谅爸爸，爸爸不知道没结婚的女孩子，死后会不会受欺负，只能这样给你一个家。”

我顺着他的目光向那未知的男子望去，仍旧看不清脸。

“西西，你若是不开心了，受委屈了，没钱了，都要记得回来找爸爸。爸爸对不起你呀！”

我嘴唇动了动，转身给了父亲一个拥抱。

“爸爸，西西知道的，西西不委屈，这婚事，西西自己允了的，您不必难过。”

父亲激动地将我拉开，上上下下打量我好几遍，又再次将我拥入怀中。

“西西，爸爸是不是在做梦？”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声音大一些就会将我伤到一般。

我轻拍着他的背，开始嘱咐，不顾他慌张地将抱着我的手收紧。

“爸，西西很庆幸能做一场您的女儿，西西也舍不得你们，可是人灵殊途，西西不能害了你们，西西也有自己的路要走。谢谢爸爸给我找了个丈夫，很好，西西以后有落脚的地方了。所以，爸爸，没西西的日子也要好好生活，西西会过得很好很好，然后在另一个世界看着你们。”

父亲已经呜咽出声，我最终还是将他紧紧抱着我的双臂分开，擦擦眼泪，重新扬起笑容，“爸，你送我过去吧。由你亲自护送，西西会更幸福的。”

父亲一直是个稳重的人，仿佛天塌下来都不会失态，可这几日，他像变了一个人。

他仍旧不肯移动分毫，我无奈了，只好恳求。

“爸，西西时间不多了，西西希望您亲自陪我走完这段路，好吗？”

父亲擦擦眼角，将我的手挎在他的胳膊上，目光变得坚定。

“好，爸爸送你出嫁！”

红毯，鲜花，以及对面的人，这也曾是我想象过的场景啊，很幸运，有父亲陪我走上这一程。

终于，我们走到了那个人面前，他的五官被迷雾遮住，我想是因为父亲无法想象出他的样子吧。

父亲郑重地将我的手交到那人手中，潸然泪下。

我强笑着，“爸，你眼光真好，他长得真好看，西西喜欢。”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爸，好好保重身体，西西会在另一个地方看着你们的。”

“西西！我的西西呀！……”

我拉着那所谓的丈夫，消失在了父亲面前，如同一抹尘烟。

我出了梦境，床上的父亲流着泪，喃喃地喊着我的名字，幸而老祖宗出了手，才让他安稳睡去。

我擦擦泪不敢停留，忙向着母亲的梦中钻去。

只是一进来，我便又哭了。

漫无边际的荒野，入目都是土黄色，很是荒凉，女人在焦急地奔跑着，神色慌乱，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我走近才听到，她的口中一直在喊着，声音已经嘶哑无力。

“西西，西西，西西，西西……”

我连忙向着她奔去，“妈，西西在这里！”

母亲向着我跑来，我同样奔赴向她，直到我被紧紧抱在了怀里。

我终于，再次触碰到了母亲。

母亲抱着我低声哭泣着，开始絮絮叨叨说我不晓得回来看看她，说我被父亲卖了五百万，说她是多么舍不得我，说她不知该如何留住我。

我听着，应和着，直到身体的疼痛开始变得强烈。

我知道时间不多了。

“妈，西西时间不多了，听我说好吗？”

母亲停止了絮絮叨叨，伸手抚着我的脸。

“妈，西西不孝，走在了你们前面，西西真的好爱好爱你们，也不忍看你折磨自己。”

“妈，答应西西，以后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带着西西那一份，好好活下去好吗？”

母亲的泪成串滴落在地，看得我心疼。

“妈，西西治病把家底都掏空了，是西西自己要求配的婚，对方很帅气，又给了那么多的礼钱，西西很满意，你不要怪爸了，西西自己允了的。”

“妈，西西并没有真正的离开你们，西西会在另一个世界看着你们，陪着你们的，所以，好好的，不要让西西伤心好吗？”

母亲点着头，不停地点。

我已经痛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了，用尽了我这辈子的意志力，“妈，做您的女儿真好，若有来世，西西还要做您的女儿。”

我的身体开始后退，母亲拼命地追赶着，我冲着她喊道 ，“妈！西西永远爱你们！”

出了梦境的一瞬间，我瘫软无力，浑身痛得似要被撕裂了一般，我恳求地看向老祖宗，直到老祖宗施术令母亲沉睡，我才开始意识涣散。

老祖宗托起我，直奔坟地而去，我看着那熟悉的家离我越来越远，直至再也看不见。

再见了，我亲爱的家人！

我彻底失了意识。

我想，纵然不能时时相见，那，一个月一次，一个季度一次，甚至一年一次也可以的吧。

我，不怕痛的。

可是，当我再次恢复意识，事情却早已不似我想得那般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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