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允生还是和春儿玩的很尽兴。因为春儿有点脾虚,那天正好敖蓉特意给他买了姑苏有名的荷花酥和芡实糕。允生和春儿坐在高高的牌坊上吃荷花酥的时候,他并没有看出敏娘有什么不对,只是觉得今天姐姐很傻,喊了她很多声都没有反应。
允生后来常常想,世界上的事情是不是冥冥中都有预示?敏娘不对劲已经有几天了,允生并不是不知道,只是没当回事。可是,直到事情发生的时候,允生都没有反应过来,其实征兆早就出现了,所以一切都向着固有的轨迹疯狂行进,半点都由不得人去阻止。
那天晚上回来的时候,敏娘问允生,“生哥儿今天玩得开心吗?”
允生看着敏娘提回来的油纸包暗暗咽口水,砸吧着嘴里芡实糕的味道,心不在焉地答:“开心……”
敏娘也不在乎他是否是真心回答,喃喃道“开心就好,人生哪得几回开心?”
允生并没有注意这没头没尾的感慨,他只是暗暗惦记着油纸包里的芡实糕。那日回到家里的时候,富太太少见地在门口等着他们。见到允生后忙迎上来,慈爱地拉着允生“生哥儿今天可玩的高兴?”
允生奇怪,今天怎么大家一个两个都问他高兴不高兴?
虽然想不明白,他还是照实说了。富太太又问了问去哪里玩了,玩了什么等等闲话,而允生只想等着晚饭后趁着没人向敏娘要芡实糕来吃。结果,敏娘好像是忘了放下芡实糕,允生终究还是没吃上,晚上躺在床上叹气。
第二天敏娘比平日来的更早了些,人精神了不少,见到允生也比平日热情,还特意给允生换上了月白的褂子,把允生衬得更加白净清秀。吃过早饭,听富太太问过表哥的功课,敏娘就带他出去玩。因为那天先生告了假,学堂也停了课,表哥也想和允生一起去玩。敏娘和允生显然都不想带他,敏娘特意大声喊表哥:“华少爷,我们准备去江边芦苇荡了,您可以走了吗?”不出所料,那边婶子的骂声就起来了,无外乎是说表哥的功课不背,只想着玩云云。表哥自然是走不了的,敏娘和允生便忙颠颠地走了。
本来以为富太太嘱咐过了,敏娘自然不会再带允生去水边玩,说去江边玩的事不过是逗表哥的。不想,敏娘真的带着允生往芦苇荡走,手里还不忘拿着那个允生常常玩的篮子。
允生开心得不行,早就把她偷偷把芡实糕拿走的事情给忘了。那日天空略阴沉,连太阳都透过云层散发出没精打采的银白色的光,允生的心情却是美丽的,他抬头看了看敏娘,敏娘脸上也是一片祥和温柔的模样。允生看着那个模样,头一回觉得母亲的表情出现在一个少女的身上,看上去那么温暖又亲切。他忍不住重重拉了拉敏娘,敏娘低头温柔的看了他一眼,也重重的回应了他。
允生作为一个孤儿,第一次有种被母亲牵着的感觉,心里蔓生出一种叫幸福的东西。他觉得自己的心已经飞起来了,整个人也跟着轻快起来。那天在江边,允生还是在篮子里,玩的前所未有的开心。敏娘不仅拉着绳子,还和他一起说话,和他讲水里的鱼虾。敏娘说,听老人说,如果对着水大声喊小妖精的名字,就会有小妖精出来,那个小妖精名字叫庆忌,黄衣黄帽黄车,可日行千里。不论允生想去哪里买什么,庆忌都可以在一天内给他办到。允生听了非常兴奋,想起前一天的荷花酥和芡实糕蠢蠢欲动。允生小心地从篮子里站起来,把手拢在嘴边,对着宽阔的江面大喊“庆忌”。
一切都在那一瞬间突然发生,允生晃了几下一头冲着水里栽下去。落水那一刻,允生只觉得世界一瞬间就安静了。声音仿佛隔着一层隔膜,随着他呛水和下沉,意识也随着声音渐行渐远。
允生醒来的时候,只见阳光明媚地透过纸窗照亮了整个室内,富太太和富老爷正坐在桌边默默喝茶。
没几日,就见家里的下人开始里里外外地准备着什么,表情严肃,言辞谨慎。允生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刚醒,看着大人表情严肃紧张,便也不敢再问。只是隐隐透过院门,听着前厅有压抑的哭声。允生忽然心里生起一阵寒意,虽然心里恐惧,双脚却忍不住地往前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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