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九月底,甄嬛一心等着有家人可以入宫来陪伴的消息,而内务府却一直音讯全无。她不免焦急问芳若,却只是支支吾吾,内务府也是推三阻四没个回话。何玉姗又突然被贬为更衣,芳若也不让她再出去散心,守卫棠梨宫的侍卫也越严谨了。
甄嬛虽不晓得生了什么事,也觉得不寻常。百般无法之下只得寻了个机会,在内务府的小内监送东西来时叫住了他。
“……这甄府往日里风光如今可不行了。前两天奴才进里头时就听说了兵部侍郎甄大人下了大狱。连羽林军都统兼翰林院侍讲学士都没了,甄老大人的吏部尚书也没保住,一把年纪被禁在家中,连夫人们的诰命之封也被废了,还牵连了亲家薛大人……”
甄嬛怔怔坐下,手中的针直直扎进了手指,流朱“哎呀”一声,忙取了白绢布来裹住,落下泪来:“小姐这可如何是好?”
甄嬛极力忍了泪,心中霎时冰凉而雪亮: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甄家是生生为别人做了一回螳螂了!所有的一切都被颠覆,她的失宠,家道的没落。
甄嬛撑着坐起身,取出屉中的鹅黄笺表,含泪亦含了悲愤将笺表写好封起,向流朱道:“等下芳若来替我交给她请她呈给皇上。”想一想今非昨,玄凌也未必肯看。微微叹息一声,将当日他送与的那枚同心结放在笺表上,“叮嘱芳若务必要送到。”
这样焦灼地等待着,眼看着金乌坠地彩霞漫天,眼看着夜风吹亮了星子,轿辇终于在月上柳稍的时分候在了宫门外。
甄嬛顾不得许多,叩求玄凌,泣涕不止:“臣妾冒犯先皇后,罪孽深重,情愿一生禁足,羞见天颜。但请皇上能再审臣妾兄长一案,勿使一人含冤。”
得知兄长甄珩被下旨充军岭南,父亲甄远道贬为江州刺史,远放川北。甄嬛顿时悲苦难言,再忍耐不住怨恨,仰头迫视着他:“皇上!到底真的是铁证如山?还是皇上因为汝南王一事心底难解而耿耿于怀于他人?”
玄凌怒了,语气严厉冷漠到没有温度一般:“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他的手伴着怒气一挥触到了身边的书架,一张绛红的薛涛笺自书堆上轻飘飘晃下打在甄嬛脸上。
甄嬛本跪着,随手欲拨开,然而一目扫到笺上整个人顿时僵在了那里,浑身如卧冰上……
寝殿中静寂得过分,偶尔有夜宿的寒鸦凄凉地叫一声,宿在残枝上,风扫过枯叶沙沙作响。月光透过窗棂落在地上是淡淡昏黄的影子。陵容曼声吟道:“寄予宛宛爱妻,念悲去,独余斯良苦此身,常自魂牵梦萦,忧思难忘。怀思往昔音容,予心悲恸,作《述悲赋》念之悼之。愿冰雪芳魂有灵,念夫哀苦,得以常入梦中以慰相思。纵得莞莞,莞莞类卿,暂排苦思,亦‘除却巫山非云’也。”
素心在一旁听了,择了一件鹅黄的素锦缎如意云纹披风披在陵容身上,“夜里凉,娘娘小心着凉了。”又道:“娘娘吟的真好,只是奴婢不懂呢。”
陵容似笑非笑道:“皇上写的词,自然是好的。”
这是有一次她在仪元殿伴驾时,不经意瞧见的。魂牵梦萦,玄凌梦里面一声声情意切切唤着的,全是她——仙逝了的纯元皇后朱柔则。
琥珀掀了帘子进来,面色凝重,又有些欲言又止。
陵容漫不经心道:“打听出来了吗?”
“莞贵嫔进了仪元殿后,似乎和皇上发生了争吵。”琥珀顿了顿,“底下人说,莞贵嫔早产了!瞧着情况不太好……”
情况何止不太好,甄嬛挣扎了一夜生下一女,可没过多久,就夭折了。
陵容抚着肚子,微一愣神,这么说的话,原著中的胧月帝姬没了?
诸如祺嫔,祥贵人等人皆是松了口气,若是甄嬛膝下有一位帝姬,未必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如今孩子已经夭折了,甄嬛再也翻不起风浪了。
甄嬛也心知肚明,孩子没了,家族也没了,她还留在这紫奥城里做什么呢?
凄楚的笑意再不受控制蔓延上唇角,甄嬛轻声而坚决道:“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吟完三拜而止再无别话。
三日后,甄嬛被废去所有封号和位分,逐出棠梨宫,退居京郊的甘露寺带发修行。槿汐和流朱执意与她随行。
甄嬛出宫的那日刚好是选秀的日子。云意殿外站满了花枝招展的女子,绚烂了整个宫廷萧萧的雨季。殿外的少女们青春少艾,都有明丽的笑容,渴望而高傲的眼神,仿佛一朵朵娇嫩的花朵,等待着君王的采撷。
去年延迟的选秀,终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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