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里,天气渐渐回暖,万物复苏,新草吐露嫩芽。庭中芳菲初绽,老桃树绽出了第一朵桃花。
素心道:“还在二月里,咱们长杨宫竟然开了桃花,真是吉兆啊。”
廊下铺了一层织金妆花的地毯,予沐正拉着好动的予湛玩七巧板,四周围了一圈人宫女太监。
陵容就在一旁含笑看着,眼神如一带流岚凝视在予沐和予湛身上。
琥珀悄声道:“娘娘,宫外的事都已经处理干净了。”
陵容紧了紧身上的云锦累珠披风,微微点头,“不要留下任何马脚,毕竟还有清河王的人。”
“奴婢明白。”琥珀不解道:“娘娘,甄氏已经被废出宫,咱们为何还要……”
陵容淡淡瞧了她一眼,虽然不严厉,却让琥珀心中凛然。陵容收回目光,“你怎知她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可惜居然让甄氏姐妹逃过一劫,果然有几分运道。”她此时才动手,就是因为众人的目光已经不放在甄家身上,不会露出任何马脚,没想到还是让甄玉姚和甄玉娆给躲过一劫。
宝鹃过来说道:“娘娘,敬妃娘娘到了。”
陵容道:“去请敬妃进来。”
锦绣帘幕一闪,敬妃娉婷的身影已然端庄伫立在面前,“妹妹今日怎么有空叫我过来?”
陵容微笑起身,“难得今日有空,咱们姐妹好好说说话。”
敬妃含笑道:“这几日温仪才好了些,真是多亏了沈妹妹,难得她不忌讳这种事。”
陵容凝眸睇她一眼,道:“姐姐真的以为沈容华是出自真心么?”
敬妃一怔,问道:“妹妹这是何意?”
陵容斟了一盏茉莉花递到她面前,笑吟吟道:“姐姐难道就不曾怀疑么?姐姐对温仪一向精心,温仪虽然底子差了些,可这么些年一直没有生什么病,为何这次会突然发热?”
茶香袅袅如雾,有着清逸怡人的温热芬芳,可敬妃此时却无心品茶,她的脸色苍白,白得与丝带上系着的一块羊脂缠花玉玦一般无二,“你的意思是说……”
陵容扬了扬头,琥珀拿了一个油纸包进来,递至敬妃身边,陵容道:“姐姐打开看一看。”
敬妃不免疑惑,打开一看却是一包药渣,她眉眼间颇有疑色,“这有什么不妥么?”
陵容不觉冷笑,“这是温仪喝药所剩下的药渣。自温仪生病,法师指出有是死去的瑞嫔不安,沈眉庄自愿护送瑞嫔灵柩去甘露寺,我就心生疑惑。这一环扣一环的,巧合得让人可怕。我命人私下去查,结果得知是沈眉庄让温太医给温仪下了发热的药,又买通了通明殿的法师。”
敬妃的眉心猝然一跳,倏地站起身子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陵容摇头,“我亦不知,但是似乎是和那位在甘露寺修行的废妃甄氏有关。”
敬妃面色惨白如纸,身子微微摇晃,“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待沈氏从来没有过苛待啊,她为何要这样……这样害我的温仪!”
敬妃身为昀昭殿的主位娘娘,一直对沈眉庄颇为照顾,否则,就凭她一个失了宠的人,未必能在后宫过得好。眼下敬妃视若珍宝的温仪被她索害,可不是让敬妃恨之入骨。
敬妃的眼睛血红,欲要沁出血来,喉中“嗬嗬”有声,牢牢捏住那个药包,几乎要把它捏碎了一般,“竟然只是为了要去看甄嬛一面,就要对温仪下此毒手!此事我定要禀报皇上!”
陵容轻轻掰开她的手,她的手指那样冷,像在雪窖里浸了很久,轻轻道:“沈眉庄的心机不可谓不深,那通明殿的法师早早就得了急病去了。这药渣我也让太医瞧过了,药材都没错,只能证明是温实初下重了药,同沈眉庄一点干系也没有。”
敬妃怔怔良久,连连冷笑,“好一个温良恭俭让的沈氏,我从前真当看错了她!”
陵容按住她的手背,定定道:“如今知道也为时未晚。”
敬妃的指尖在陵容的掌心冰凉着,似腊月里垂在檐下的冰锥,她戚然道:“心字头上一把刀,我真怕自己忍不住,来日若见了她,会狠狠一掌掴上去。”她咬一咬唇,迸出一丝笑意,“你不知道,温仪送到我宫里时软软的一团,那天下着雨,曹琴默又死了,送她来的内监不当心,温仪的半个襁褓都湿透了,他们又给乳母吃的肘子里下了许多盐,乳母没有乳汁,温仪又冷又饿。我恨极了,抱着温仪在昀昭殿前动了宫规,把那起子奴才个个打断了腿,从此再无人敢轻视她半分。我要叫这宫里所有的人都知道,温仪帝姬并非没有生母爱护,在我冯若昭处,她便是昀昭殿的主人。”
陵容轻轻道:“姐姐这些年如何对温仪,咱们都看在眼里。姐姐且安心抚育温仪,日后还要看她嫁得如意郎君呢。”
敬妃冷笑一声,“我爱子若命,谁害了温仪,我誓不与她善罢甘休。”她手中“咯”地几声脆响,面上依依含笑,若无其事地松开手来,却是手指上戴着的几枚琉璃薄玉护甲被生生扼断在手里,零落掉在地上。
数十盏明灯照亮景春殿,陵容挑选着予澄小鞋上要绣的花样,偶尔转头看一眼端端正正写大字的予沐。
素心端了一盏烛灯过来,悄声道:“娘娘同敬妃娘娘说了些什么?怎么自敬妃走后,人就有些闷闷不乐?”
陵容的眉目在烛影下显得格外疏淡,似浅浅一抹竹影,“没什么,不过是有些感慨,在这宫里有个孩子是多么的重要。”
寂寂深宫,君王的情意并不足以维系终身,唯有孩子才是一生的依靠。
素心道:“娘娘怎会有此感慨?这宫里再也没有比娘娘更有福气的人了。”
予沐双手拿着自己写的大字,“哒哒”跑过来,献宝似的举起来给陵容看,“母妃,快看看我的写的字!”
烛影摇红,愈发映得陵容云鬓如雾,她一笑,整个人皆被母性的安宁恬和气度笼罩,如一枚开蚌后的珍珠,熠熠有莹璨的温腴光华流转。
“好,沐儿写的真好!”
不说敬妃如何想,但眼下若有人要害她的孩子,必定杀那人一千遍一万遍,叫她永世不能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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