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热的季节,沈眉庄只穿了一身铁锈红绣小朵金丝木香菊的柔纱寝衣,脸上带着一抹又羞又喜的神气。
甄嬛疑是自己看错了,半是玩笑道:“姐姐什么事这么高兴?难道是知道我要来?”
沈眉庄修长入鬓的细眉如新月一钩,轻扬而起,“你来了,我可不是高兴么?”
甄嬛希望她能振作起来。毕竟眼下宫里她能信任的人不多,沈眉庄绮年玉貌,若是就此老死宫中,甄嬛也是不忍心,说道:“事情已然过去多年,姐姐还在生皇上的气么?”
沈眉庄一向端庄的面容露出一丝浅浅的哀伤与不屑,“生气么?我觉得连为他生气都不值得。虽然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我冷眼旁观,只是觉得此人越来越叫人心凉。”沈眉庄浅浅一笑,那笑容里浮起一缕清冷的疏淡,“譬如嬛儿你,对他还有多少真心呢?抑或是你可是纯粹为他而回宫?”
甄嬛道:“姐姐明知,何必再问?我与姐姐都是一样,不值得罢了。唯有不同的是,我对他尚有所求,而姐姐则无欲无求。”
沈眉庄嗤地一笑,饱满的红唇如一双鲜妍的花瓣,含了一缕微带讥讽的笑意,“我倒是想有欲有求,不过是他给不起罢了。”她紧一紧发髻上略有松动的长簪,“就像徐婉仪,她对皇上十分上心,而皇上呢,却只对她腹中的孩子上心。”
甄嬛粲然一笑,“你也发觉了徐婉仪的心思么?”
沈眉庄仰起皎洁如月的脸庞,语气中难掩哀戚之情,“她到底还年轻,哪里知道痴心错付这四个字的厉害!徐婉仪对皇上的情意,我自认是万万做不到的。所以无论你多想我能再服侍皇上,也不过是想想而已。”
沈眉庄冷心至此,甄嬛也无可奈何,只得将此事压下。
这一日天气甚好,盛夏午后的暑气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冲刷得消弭殆尽。空气里残存着雨水清甜的气息与夏日盛开的花朵才有的甘美纯熟的热烈芳香。
陵容换过一袭柔软轻薄的晚霞紫系襟纱衣,整个人似裹在一团烟雾之中。领口亦只绣几朵枝叶缠绵的浅色鸢尾,配珠色百褶裙。发间簪一枝粉色珍珠圆簪,零星点缀几朵珠花,朦胧如烟霭,直如新柳娇花,临春初绽。
内务府总管张合泰亲自送了时新的料子来,满面堆笑道:“给贵妃娘娘请安。皇上说新贡来的蜀锦和苏缎,请贵妃娘娘尽着先挑。”
自从掌管宫权后,陵容就将内务府总管换成了自己人。虽说会惹得太后不喜,可对于触手可及的利益又算得上什么。
陵容挑了一块石榴红的联珠对孔雀纹锦在自己身上比着,恰好这时和敬夫人过来,陵容忙招呼她过来。
和敬夫人似乎面有异色,挑出一块铁锈红的云昆锦,纹理似云霞自山岳中出,拿着料子在身上比了一比,道:“好是好,总觉得太过鲜艳了些,我如今也不年轻了,哪还经得起那么艳的颜色么。”
其实和敬夫人也三十出头了,只是素来保养的好,又无心事操劳,故而显得年轻些。只有面露愁色眼角微垂时,才能窥出岁月留给她的种种痕迹。然而微小的鱼尾纹附着在她的眼角,也是如金鱼的鱼尾一般柔软浮开,只觉温和好看。
陵容推着她笑道:“这人可疯魔了。才几岁就怨着自己老了,非把自己往老了比,真叫人听着难受。”
和敬夫人笑着不说话,陵容命人上了茶,让众人都退下,问道:“姐姐怎么了?心神不宁的。”
“妹妹。”和敬夫人深吸了一口气,握住陵容的手,眼中满是惊惧之色,“沈眉庄她,她和温太医有私情!”
陵容一惊,回握住她的手,“当真?”
和敬夫人点了点头,似乎冷静了不少,“自从她对温仪下药之后,我就是时时刻刻提防她。”和敬夫人顿了顿,似是被人攥紧了心,“结果在沈眉庄被禁足的一个晚上,我的人看见温实初悄悄进了存菊堂。我以为是甄昭仪放心不下她,所以才命温实初给她请脉。又担心他们暗中在谋划什么,于是命人盯着。”
陵容连忙给她倒了一杯茶水,和敬夫人喝下之后,缓了缓神,“结果温实初待在存菊堂待了一晚上,直至鸡鸣破晓之时,才从存菊堂后门出去。”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说是什么也没发生,谁会相信呢?
沈眉庄真是胆大包天啊。要知道昀昭殿里除了和敬夫人,还有黎容华,难道她就不害怕被人发现吗?
陵容急促地摇着团扇,轻盈的凉意如拂面之风,带着殿外漏进的几缕花香浓郁。她静了静心,“此事咱们不能沾手!”
和敬夫人疑惑问道:“这是为何?此事一旦禀明皇上,沈氏必死无疑。”
陵容摇了摇头,“话虽如此,可难保皇上不会因此迁怒姐姐。毕竟,这是皇家丑闻啊……”
和敬夫人心中一惊,点了点头,“你说的对。若是皇上因此迁怒于我和温仪,那才是得不偿失。”
陵容沉吟片刻,缓缓笑了,“这烫手的山芋还是丢给那位吧。想来她会很乐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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