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凉风初至,正好亦长日无事,玄凌便带着众人同在湖心水榭上看一色粉色纱衫的宫女们采莲蓬莲藕。
其时湖中荷花凋谢大半,荷叶盈盈如盖,似撑开无数翠伞,宫女轻盈的衣衫飘拂如花,似亭亭荷花盛开其间,偶闻轻灵笑语之声,带着水波荡叠之间,格外悦耳。
众人环坐水榭之中,玄凌笑向胡婕妤道:“还是蕴蓉的鬼点子多,想着无荷花可赏了,便叫宫女穿上粉色衣衫如荷花一般,又叫采莲摘藕,添了一番情趣。”
陵容一袭莲青色万字曲水织金连烟锦裙,整个人似乎浮在一团绿朦朦的雾气之中。她浅浅微笑,道:“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这样看着倒像是好花常开、好景常在了。”
胡婕妤盈盈一笑,颇有得色,忙起身笑道:“这哪是臣妾点子啊,臣妾那日想着无荷可赏,就有宫女想了这么一出点子,哄臣妾高兴。”
甄嬛与徐婉仪只是礼节性地微笑;叶澜依素来落落寡欢,人多时也不多言语,只自斟自酌,独得其乐;沈眉庄一味低头沉思。
远远有歌女清唱的声音婉转而来,玄凌执杯倾听良久,并不言语。
陵容莞尔一笑,“还是胡婕妤会调教人,一个宫女都有这等精巧的心思。”
胡婕妤真是急了,大失方寸。听闻晋康翁主在宫外搜罗了不少良家女子送入宫中,引得前朝言官参了翁主府一本:豢养歌姬,居心叵测。有效仿汉武平阳公主之嫌。
胡婕妤道:“能得贵妃娘娘的一句夸赞,可见我这宫女不虚此生了。赤芍,还不快给贵妃娘娘谢恩。”
只见胡婕妤身边的一个红衣侍女越众而出,声线清亮,“奴婢多谢贵妃娘娘夸赞!”
众人微微愕然,本能地转过头去看,其时湖上莲叶田田,那宫女一色桃红衣裙被湖面清凉湿润的风缠绵拂起,仿佛湖上一株出水红莲。生的柳眉杏眼的,颇有颜色,且并无畏惧,目光朗朗划过玄凌。
陵容手中的酒杯微微一抖,嫣红的酒液就这么泼洒而出,素心眼明手快地掏出帕子来擦拭,“娘娘酒量浅,还是少喝一些。”
陵容点点头,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会是她?
玄凌带着玩味的神色,颇有兴味地看着她,道:“你叫赤芍?”
“是,”她低柔而娇媚地答,“就是红色的芍药花,皇上可喜欢么?”
玄凌的神情似被绯红的衣裙沾染了春色,笑意深深而温柔,“自然喜欢。赤芍,你来为朕斟酒吧,想必你家小主好好调教过你。”
沈眉庄冷哼一声,别过头装作视而不见。徐婉仪默默无言。
赤芍甜笑满颊,略含一点得色,取了梅花银酒壶来为玄凌斟上美酒,道:“小主是皇后娘娘的表妹,也是皇上的表妹,自然最明白皇上的心意。奴婢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胡婕妤听了她的奉承,只是漠然一笑别过头去,并不接话。
赤芍也不介意,只按着次序从陵容起一一为每位嫔妃倒上紫莹莹的葡萄美酒,十分殷勤。
待走到沈眉庄身前,正要斟酒,沈眉庄伸手拦住,雨过天青色的衣袖如张开的蝶翼翩然扬起。她转首望住玄凌,笑容羞涩而柔和,静静道:“臣妾有了身孕,实在不宜饮酒。”
玄凌乍然听闻也是大喜过望,尽快拉起沈眉庄的手急切道:“是什么时候的事?几个月了?”
沈眉庄只浅浅微笑着,矜持道:“昨日觉得身上不大爽快,传温太医来一瞧,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臣妾怀有皇嗣,自当万事小心,不敢再沾酒水了。”
玄凌屈指一算,已是满面喜色,连连道:“不错,的确是两个月了。” 忙向身后的小内监道:“沈婕妤有了身孕,还不把她的菜式换成和昭仪一样的。”小内监忙点头哈腰去了。
甄嬛笑吟吟望住玄凌道:“皇上可别高兴忘了,老规矩呢?”
玄凌一拍额头,朗声大笑道:“是是是。多得嬛嬛提醒,朕可要高兴糊涂了。”说着便唤李长:“去传旨,晋沈婕妤为正三品贵嫔,封号惠,移居延庆宫。”他拉住沈眉庄的手,笑得合不拢嘴,“今年夏天宫里的菊花早就开了,起先还担心是妖异之兆,如今看原是主大喜的。燕宜和眉儿都有了身孕,宫中从未有过这样的喜事!”
甄嬛见机道:“是呢。从前总说危月燕冲月不吉利,拘束了徐妹妹。如今瞧着徐妹妹解了禁足,不仅太后身子见好,连皇嗣也兴旺繁盛了。”
玄凌只顾着高兴,一时也顾不上徐燕宜,听甄嬛如此一说,略有些不好意思,走近徐婉仪道:“幸好当日嬛嬛直谏,否则可真是伤了你的心了。”
沈眉庄即刻道:“其实真论起贴心贤惠来,臣妾总是不如嬛儿。”
玄凌眉梢眼角皆是泛着亮泽的笑意,“朕的昭仪自然贴心贤惠。”
陵容发髻上一支纤长的缠丝点翠金步摇闪闪明晃,微一晃动,步摇上玉色小珠坠子和细若瓜子的金叶子亦跟着轻轻摇动,闪烁出明翠的波觳。她欢喜道:“今日竟是什么好日子不成?恭喜惠贵嫔!”
玄凌目光怜爱地逡巡在陵容面上,叹道:“朕还记得你们三人当年是一同入宫,容儿你福气最好,给朕生下了予沐,予湛,嬛儿又即将临盆,如今眉儿也有了身孕。”
胡婕妤微微咬唇,随即娇滴滴地笑道:“果然是喜事,和睦要多添几个弟弟妹妹了。”
赤芍悄无声息地退下,眼中划过一缕隐秘的失望和落寞,无声地湮没在她艳丽的绯红衣衫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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