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秋冬,逐渐冷寂寒风被如沸如腾的流言沾染着带上了窃窃的温意,那是含着脂粉香气的口舌之间的刀光剑影,仿佛每一阵风过,都能听见遥遥被风吹来的关于后位的种种揣测与猜度。
皇后被禁,形如废入冷宫。虽无废后的旨意下来,然而太后日渐垂危,人人都心知肚明,一旦山陵崩,皇后便会被废除后位,移出紫奥城别居。中宫之位动摇,嫔妃间一时留言纷乱,蠢蠢欲动。虽然明面上尚未见后宫有什么举动,可是关于隆庆废后的旧事倒是在宫中愈传愈烈,一时间甚嚣尘上。
胡婕妤忽然以“抚育皇嗣有功”为由被晋为昌贵嫔,听说是太后在皇上跟前说了胡氏出身宗亲,要多加厚待。
宝鹃低声道:“燕禧殿那边此刻热闹得很,连淑妃也却不过情面过去道喜。”
陵容低头看着手指上寸许长的指甲,因没有涂染蔻丹,指甲只是淡淡的粉红色,偶尔流光一转,便有浅浅的珠色光韵泛起。“朱宜修因为太后眷顾而成继后,现在后位不稳,太后显然对胡蕴蓉青睐有加,宫中谁赶不趋奉?”
昌贵嫔也曾将她珍之爱之的玉璧拿出来给众人观赏,“此壁上所雕绘的图案乃是东方发明神鸟,意指本宫福气至多登临贵妃之位,实在与后位无关。”
有人奉承道:“娘娘说笑了,嫔妾所看到的确是凤凰,而非发明神鸟,凤主女中极贵,娘娘的福分怎会只是贵妃之位?”
昌贵嫔亦吃惊,忙道:“本宫幼时识的一位道士,他言此时东方发明神鸟,主人间极贵。”
“老道士糊涂了吧,即是人间极贵,又怎会只是一只发明神鸟可比,必定是他老眼昏花看错了,是凤凰无疑。”
于是宫中又有人传:如今中宫动摇,只怕废后之后,神鸟发明便主人间极贵,那发明神鸟也成凤凰一般尊贵了。
这一日令娴在陵容宫中闲坐,将这些言论一五一十告诉陵容,她神情和静道:“后位不废就罢,一旦废后,后宫也要跟着大乱。你看眼前就知,多少人在暗地里谋算着了。”
陵容正在窗下对着余晖整理一束狐尾百合,“麻雀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吗,何况是发明神鸟,太轻而易举了。”
赤芍爽利的笑颜映着满头步摇金翠,相映夺目,她笑吟吟道:“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人跟着添乱。其实话说回来,有什么好乱的,论资历论份位论皇嗣,贵妃娘娘一枝独秀。”
令娴微微叹息,“正是因为娘娘一枝独秀,所以更易被风口浪尖上拍打了。”
陵容了然,随手掬起一握清水洒在花瓣上,道:“是有人太得意过了头。她自知面容有瑕,朝臣们不可能让她当上皇后,所以她就把眼光放在本宫的贵妃之位上。”
陵容虽不理事,可外头的消息也一点一点的传来:齐王予漓被皇上呵斥:混账惫懒,读的文章不知文义!
再之后,皇上为嘉奖予沐功课,赐了一方端砚。又命人送了奇花异草到长杨宫,供陵容赏玩。连着数日,玄凌连连赏下无数奇珍异宝示好,又一日七八回地遣了小厦子来长杨宫问安请好。
陵容只淡淡应对,也不甚理睬他。
小厦子打躬作揖,“娘娘就当是心疼奴才吧!奴才还有旁的差事,也一日七八回地被皇上当磨心使,奴才自个儿这身子也受不了了。”
陵容半倚在榻上,靠着一个塞满了菊叶和粟米的蚕丝靠垫,微微一动,便有“沙沙”的声音。她笑道:“这话你自己回皇上去。本宫也不乐意一日七八回的见你这愁眉苦脸。”
“奴才哪敢呢!”小厦子讨饶道:“娘娘避着皇上不肯见,皇上每回见了奴才都要问上许多话来。”
陵容摆摆手,“那你便去回皇上,不必费心赏下那么多东西来,本宫都不喜欢,全退回去吧。”
小厦子苦着脸道:“那可更不成了,皇上瞧奴才这点小事也做不好,肯定要杀了奴才呢。”
陵容忍不住“扑哧”笑出声,“皇上这样看重本宫是不坏,可叫其他人看了只怕会吃心呢。”
小厦子觍着脸笑:“谁能和娘娘比。”
陵容到底没说什么,遣了人去把予沐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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