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天气寒冷,到了二月初五方渐渐有了雪止之意,只是每日早晚仍有些淅淅沥沥之意,阴寒亦未褪去半分。
内务府总管张合泰向陵容禀报皇后宫中一月的用度,虽然形同被废,然而一应供应都未缺失,优渥如故,皇后,依旧是皇后。
陵容细细翻阅,偶尔问几句,他都对答如流。待翻了大半,陵容指着账本问:“皇后宫里每月的月银统共是一千六百两,皇后既然被幽禁,大用项也出不了凤仪宫,怎还会使了这么多银子?”
张合泰一时语塞,赔笑道:“娘娘恕罪,虽说那位空有一个皇后的名头,可毕竟太后还护着呢。”
陵容拿眼角瞟了他两眼,豁的把账本往桌上一挥,“昨日皇上与本宫说起后宫拥堵该节俭些,本宫还怕惹着这些娘娘。既然皇后宫里的钱你只管给不管用,本宫也不来问你,你先回去就是。”
张合泰连忙千恩万谢走了。陵容示意宝鹃捡起账本,眸中神色平静得如冰冻三尺,不见丝毫波澜,唯有转眸的一瞬闪烂芒刺似的寒光,她喉底的语音晃出无数圈涟漪与波折,“把这件事回了皇上。傅氏死不足惜,但是她曾经又是朱氏的人,想来能如此轻易下毒害死了四皇子,应该也是有人暗中打点的缘故,去吧,别叫皇上久等了。”宝鹃忙答应了,往仪元殿去。
这日天暗的早,宫女打起灵兽呈祥绣锦的珠绫帘子,正见玄凌步履沉沉地走来,可以听见地面上细碎的水珠在她足下瑟瑟地迸起,春意料峭,加之夜雨寒凉,玄凌早已披上了家常墨绒底银滚白风毛直身锦袍。
鎏金蟠枝烛台上,九支花烛参差而燃,花烛外笼着鲜花宫纱灯罩,烛光透着温暖明亮的橘色如温泉般汩汩流淌,陵容眼角淡紫含金的胭脂敷的薄薄的,似孔雀打开的华丽尾翼,“皇上今日怎么不去看望淑妃了?”
玄凌淡淡一笑,掩不住眉心浅浅的疲倦神色,“朕去看她也不过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淑妃一味地沉浸在失子之痛,朕看了也伤情,不如不去。”
“皇上节哀。”陵容柔声安慰道,“过去的伤心事,皇上勿要总放在心里,于龙体不安。”端上一碗杏仁酪奉上,陵容婉温言道:“甜食能宽心舒怀,皇上吃一口吧。”
玄凌轻轻接过, 只望着那微微冒着热气的乳白色发怔,他的眉心紧蹙成“川”字,似有无法负荷的痛苦记忆在眉心纠结,他轻轻的声音如梦呓一般,“予涵没了,那个孩子一生下来也没了气息,冷得似块冰一样,朕心里也冷得似块冰一样,朕怎么抱着他都暖不过来……朕又失去了一个孩子。”
陵容将他拥入怀中,语气轻柔,“皇上,你还有予沐,予湛和予澄,您会看着他们平安长大,成亲生子,也会高高兴兴地为予沐他们兄弟的孩子取名字的。”所以,你就忘了那个孩子吧。
玄凌不由得抱紧了陵容,“是了,还有予沐他们,朕一定会给他们想要的一切。”
春寒寂寂无声,比之晴冬天气愈加寒冷阴湿,连向晚的宁静时光都似被湿冷的空气粘结住,凝神看去,窗外凉雨慢慢洒落,似漫天飞舞着无数细小冰珠一般。有冰冷的雨丝打在窗棂,“沙沙”的声音如春蚕吞食着碧绿桑叶一般。
玄凌侧耳半晌,轻轻道:“三月的亲农礼,就由你来主持吧。”
陵容欠身道:“臣妾只是嫔妃而已,亲农礼素来由皇后主持,臣妾不敢僭越。”
玄凌握了她的手道:“你已是嘉贵妃了,又为朕抚育三子,不是你还是谁呢?”
陵容越加低婉:“可是臣妾毫无经验。”抬头看了看他,“不如让宫中资历最老的端康、和敬二位姐姐一同助祭吧。”
玄凌点头应允,陵容又命乳母抱了予澄过来。一番父子天和之乐,终于让玄凌舒缓了眉头。
玄凌随后吩咐内务府以最末流的更衣份例对待皇后,太后病情加重,亦知晓朱宜修的罪状被赐死也不为过,所以也只能放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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