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菜都是他平日爱吃的。玉姚抱歉地微笑,“妾身不晓得王爷什么时候才回来,这菜热了好多遍恐怕已经不那么可口了。要不妾身再让人重新做了来吧,请王爷稍候。
玄清温和道:“不用了,这就很好。”说着举筷尝了一箸。玉姚仔细看着他的神情,生怕他皱一皱眉头觉得不好。
玄清只是吃了,并没有一丝不喜的神色,玉姚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举起筷子陪着他一起用。
夜凉如水,夏虫在草丛间的鸣叫一声近一声远的传了过来,难得和他坐的这样近,细细看他吃饭举筷的一举一动,玉姚心里反而有些不安起来。北窗洞开,偶尔一阵凉风吹过,吹得桌上一盏红烛微微摇动,光影离合之间,他的脸反而看的不真切,有种蒙胧的温和与哀伤,让她长久等待的心怦然一动。
风近乎无声,月光投注下温柔的颜色,周遭似乎安静得过了头,只剩下他手中筷子上细细的银链子发出细碎的声响。
玉姚有些坐卧不宁,不自觉地伸手去抚摸鬓角十分光滑伏贴,袖子是否平整光洁。虽然这是在他来之前已经察看过无数次确保仪容美好的。
玄清察觉到她的不安,抬起头来一笑:“这衣裳很好看,很衬你。”
玉姚两颊微红,似一朵燃烧着的木棉花,惊喜地笑,“真的么?”
其实她的容貌在甄家三个姐妹之中最为普通,但玄清还是淡淡微笑:“真的。”她这才安心微笑。
玄清静静看一眼身前坐着的人,桃红纱衣绣着浅色的繁花茂叶,衣襟上伏着亮莹莹的一双碧玉蝶儿;纱衣子里又衬了件素色绢衣,于领口交掩处露出一抹清丽的白。艳丽的服色,首饰却是十分的简单,清简的珠翠压发零散点缀于发髻间,唯一夺目的只是一面海棠叶形状的通透玉佩,沉静地伏在她的修长的颈上。
目光落在那枚海棠叶的玉佩上时,心中突然一痛,手中的筷子已经重重落在桌上。
玉姚受了一惊,忙问:“什么事?”见他目光怔怔落在自己颈前,下意识的摸到那块玉佩,霎时已经明白过来——海棠,那是姐姐最喜欢的花朵。自己竟然一时疏忽佩带了与海棠有关的饰物。不由心头阵阵苦楚。
王爷是那样好的人,她不可避免地爱上了他,她的目光微微黯然,只是他的眼底心中,都只有一个人——她的姐姐甄嬛。
玉姚几乎要落下泪来,他待自己那样客气,只要她提出的要求,他往往不会拒绝。
甚至连外间的人都传言,他对这个出身颇有争议的侧妃这样好,为了她连正妃都倒退了一射之地。可是谁晓得,他竟然,从来也不曾碰自己一下,从来都不曾。
成婚以来的每一个夜晚,除了新婚那日他在自己身边和衣而眠,以后的日子都在永慕堂中一人度过。
几乎每晚都可以瞧见,雪白窗纸上他如剪的身影和微默的叹息。
在姐姐似有若无的关切、王妃意有所指的话语、王爷黯然叹息的背影,她知道了他心有所属。
他收回目光,眼神萧索若秋风中飘零的黄叶,声音低迷:“这一生,终究是我亏欠了许多人。”嬛儿、静娴、玉姚。
玉姚鼻尖酸楚,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王爷待妾身很好。妾身本来有婚约在身,又被管家所弃,是王爷几次三番救妾身于水火之中,蒙王爷不弃,纳为侧妃,妾身感激不尽。”她哽咽,“您……您是亏欠您自己。”
玄清抬头看她,哭得那样伤心,几乎比自己还要伤心。隐约记得还是成婚那一日,带着酒意挑开赤红盖头的那一刻,那双眼睛抬起来盈盈望着他的那一刻,他几乎以为,是把她娶了回来。几乎,欢快要将他吞没。直到他仔细看清那张脸,那种神情,仿佛冰冽的雪水迎头浇下,整个人激灵灵一冷——终究,不是她。
玉姚伏在膝下,再难耐心底深藏的委屈和痛楚,哭泣道:“王爷只顾着为姐姐伤心,为过去伤心。妾身请王爷垂怜,不敢祈求王爷真正成为我的夫君,但请王爷念在我长夜孤苦伶仃,给我一个孩子好不好?好不好?”
他惶然举目,泪水迷蒙的浮光里,眼前这个女子用这样的话来求他。那双像极了她的眼睛全是眼泪。他不自觉的伸出手去,替眼前的人擦去满脸的泪水,那双眼睛,他不容许它们再饱含泪水。他轻轻说,“你别哭。”
玉姚忽然觉得他瞧他的目光无比深情而专注,摇曳恍惚好似清晨花瓣上的露珠,随时会消失一般。她猛然一惊,仿佛从他沉醉的双眸中看到了那个女子的倒影。心几乎绞痛起来,绞痛到说不出话来。她明明知道,明明知道的,他这样深情望着的,并不是自己。然而不由自主的,双手慢慢伸出去,抓住了他的衣襟。她这样唤他,“六郎……”
不是不知道,明明知道的,可是她依旧贪恋,这一刻他目光中近乎痴怔的狂热与深爱。哪怕,是虚幻也好;哪怕,他贪恋着的,是另一个女子。
他低低喃喃,“嬛儿……”伸手揽她入怀。紧紧,紧紧,仿佛害怕再度失去。
夜更深了,满天星斗渐渐失去了光彩。风一吹,房中摇曳的烛火瞬间熄灭无迹,只余一室的黑暗与沉寂。被风吹得吱嘎作响的窗户外,呼啦啦,一只喜鹊扇着翅膀飞了过去,惊动了七夕寂静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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