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光正好,苍绿的树叶都泛起轻朦的黄,连带着把那山石上的厚密青苔都染上一层浅金的烟雾。
眉庄正斜躺在寝殿前廊的横榻上,身上覆一袭红若朝霞的软毛织锦披风,拿了把羽扇半覆在脸上打着盹儿。廊下是如云似霞的菊花丛,双飞燕、剪霞绡、绣芙蓉、胭脂香。
人人都道宫中赏菊最好的去处不是御花园,而是沈婕妤的存菊堂。
此时午日正中,风和日丽,疏影斜斜。甄嬛径自穿花分柳走了过来道:“姐姐这是睡着了?等下扑了风就不好了。”
眉庄闻言举眸,见是她,轻轻一笑,道:“你来了,快过来坐。”
甄嬛挨着她身边坐下,笑道:“你倒会享福。”
眉庄懒懒抬眼,道:“我这月份大了,人也懒懒的,不爱动弹。”
甄嬛“恩”了一声,轻轻道:“再过不久,伯母就能进宫来看望姐姐了。算算时间,伯母应该已经出发了。”
济州路途遥远,沈夫人进宫看望女儿,自然要提前出发。
眉庄看一看她,问道:“你身上好香啊,是什么香?”
甄嬛举袖闻了闻,道:“是百和香。百和香失传已久,陵容的父亲在为官之前经营香料生意,得了很多炮制薰香的秘方。陵容晓得我素来爱香,便几经试验重新做出了百和香。”又道:“姐姐有孕,这香啊,我就一人独享了。”
眉庄笑吟吟地,“我是不爱那些香啊粉啊的,前些日子采月她们要拿香料给我薰衣裳,我都给拦了。”停了停,她道:“陵容又和你走动起来了?”
自从太平行宫回来之后,陵容因为忧心家里而病倒了,甄嬛心里记挂着慕容家的事,又挂心远在前线的哥哥,命人送了药过去就没怎么留心。后来陵容病好了,渐渐也就疏远起来了。
甄嬛点点头,“宫里拜高踩低,她的爹爹又被贬了官职,她也难。”言下之意是她大概也知道安陵容的心思。
眉庄故作不经意地说道:“失传已久的百和香都能制出来,可见陵容精通香料……”她目光看向甄嬛,“你说宫里什么东西最容易被人下手脚?”
甄嬛怔了一怔,道:“陵容她,不会吧?”
眉庄轻叹,“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就当是**木皆兵了吧。”
甄嬛如何处理,自去不提。某日温实初来请脉时,眉庄问起此事,温实初却顾左右而言其他。眉庄转念一想,估计甄嬛是察觉到了什么,只是不知为何隐瞒了下来。
这一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晚,直到十二月间纷纷扬扬下了几场大雪,才有了寒冬的感觉。
沈夫人已经到了京城,休整几日过后,将帖子递到皇后跟前,待皇后准许,便可入宫陪伴眉庄直到生产。
大雪绵绵几日不绝如飞絮鹅毛一般。眉庄披着群青色八团云蝠花卉纹的斗篷,笼着手炉,站在窗口赏了一会儿雪景。
竹衣姑姑上前道:“小主,这雪景赏了好一会儿了,不如坐下,奴婢给您捏捏腿吧。”
眉庄不由失笑道:“这等小事哪里用劳烦姑姑啊,让采月白苓她们来就好。”
大约是眉庄合了太后的眼缘,也可能是失去了一个孙女,让太后意识到自家儿子的子嗣真的有点少,所以特意指了竹衣姑姑来为眉庄安胎。
月份越大,眉庄的双腿就有些酸胀、浮肿,白苓手上的劲道力度适中,一边按着,还一边问道:“姑姑,您看我做得对不对?”
竹衣姑姑道:“这里有个穴位,力度重一点。”
白苓一按下去,眉庄立刻觉得一阵酸爽。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竹衣姑姑是太后身边的人,等她生完孩子,就要回到太后身边去。眉庄就想让采月和白苓多学一学人家,不能每次都指望太后的人吧。
竹衣姑姑看一看外头的天色,“小主如今是双身子,饿得快,奴婢先去催一催小厨房的人,让他们先备着。”
待竹衣姑姑一走,采月白苓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采月吐了吐舌头,“竹衣姑姑好生严肃,奴婢都大气不敢喘一声。”
白苓道:“这都多久了,采月你还怕人家啊?”
采月白了她一眼,“你不也一样吗?”
眉庄失笑,“好了好了,两位好姑娘,所谓严师出高徒,你们这次按的就很好。”
冬日里无事可做,眉庄又大着肚子不宜劳累,平日里就只能说些话解解闷儿,同住一宫的冯淑仪倒是时常来找眉庄说话。眉庄这一胎一生下来,高低也是一宫主位,到时候就会迁宫,冯淑仪也愿意和眉庄多交好几分。
甄嬛前几日大雪天给皇后请安的时候,不小心滑了脚,还在养伤呢,想过来也来不了。
眉庄无聊得紧,就叫采月和白苓说一说宫里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方才有竹衣姑姑在,不好八卦,现在人走了,可以放开说了。
采月想了想,说道:“方常在承幸,进了良媛,搬回了棠梨宫西配殿与婉仪小主同住。”
白苓道:“方良媛娇憨不拘,皇上虽不常宠幸她,却也偏爱些。”
眉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记着原著里方淳意是被皙华夫人所害死,如今皙华夫人身死,方淳意应该可以平安度过一劫了。
那么,十二年入宫的小主里就只有安陵容一人没有侍寝了。
“什么事说的这样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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