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殿中有沉静如水的檀香气味轻烟袅袅不散恍惚让人有置身世外之感。晌午的太阳并不过分的晴朗,是轻薄的雨过天青色瓷器一样光润的色泽,叫人无端的平心静气。
殿中安静,隔着湖水绿的窗纱向外看那繁闹的灿烂夏花也多了一丝妥帖安分的素净,连阳光的金也是迷朦的,像遥遥迢迢隔着的雾气。
太后的气色尚好,靠在临窗的镶嚼银茸贵妃长榻上就着孙姑姑的手一口一口慢慢喝着药。
陵容端了一个白瓷盘在手中,盘中搁了数枚腌渍得殷红的山楂。眉目含笑行至太后身前道:“这是新制的山楂臣妾命人做得甜些。酸甜开胃太后用了药吃这个最好不过了。”
太后面上微露一缕笑道:“算你这孩子有孝心。”说着拈了一枚含了点头道:“果然不错。”
陵容低眉而笑,神情谦顺大方道:“太后喜欢就好。臣妾只是想着药是苦的,若食极甜之物口中反而难受,不若酸甜来得可口。”
太后瞧一瞧她道:“你对哀家虽有孝心,可是这心思也该用点到皇帝身上去。和哀家这老太婆厮混在一起到底也没意思——你总该为自己打算。”
“太后这样说倒像臣妾故意的不是了。一来太后安康是皇上的心愿,臣妾理当更孝敬太后;二来几位妹妹也服侍得皇上很好。”陵容微微一笑“臣妾本不擅长打扮的,哪里比得上太后的眼力,但求太后哪一日得空了指点教诲臣妾罢。臣妾在太后这里受益良多是赶也不肯走了。”
太后笑道:“这丫头哀家原本看着稳当,如今益发能说会道了。有你陪着哀家,哀家的身子怎么能不好呢。”
陵容陪着太后说笑几句,忽而听到殿外传来喧哗声——太后病中喜静,谁敢这么大胆?
孙姑姑眉心蹙成三条柔软的竖纹,快步出去,不知发生了什么,再进来时身边跟着一个宫女。竟是眉庄身边伺候的采月!
一看见太后,采月猛地跪下,口中说道:“求太后救一救小主和莞贵嫔!”
太后半是花白的头发长长披散在枕上,脸色也苍白,被雪白的寝衣一衬,更显得蜡黄了,脖子上更是显出了青筋数条。她皱眉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采月连忙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皙华夫人在后宫之中素来张狂,连皇后也不放在眼里。现下帝后离宫,她便是后宫第一人,如何会放过这个好机会?故而每日清晨,皙华夫人以训导宫规的名义,将妃嫔聚集到宓秀宫,形同晨请问安。
这次竟然以莞贵嫔甄氏“巧言令色、以下犯上、不敬尊上”为由,罚于宓秀宫外跪诵《女诫》,以示教训。眉庄和何常在劝和了几句,也被皙华夫人罚跪。
不仅如此,皙华夫人还命人把诸位娘娘小主们的座椅挪到廊前,陪着受罚,众人皆是困苦不堪,敢怒不敢言。
“世兰那孩子哀家本瞧着还不错,脾气骄纵了点也难免,世家出来的孩子么。如今看来倒是十分狠毒了!”太后坐起身子,她并不疾言厉色,只是眼角的皱纹因肃穆的神情而令人备觉严厉,她不愠不火道:“皙华夫人恃宠而骄,竹息,你带上哀家的轿辇陪安容华走一趟宓秀宫。哀家倒是要看看慕容家的好女儿不在乎皇嗣,是不是也不在乎哀家!”
这话说得极重,可见太后真的是气狠了。陵容连忙和孙姑姑赶往宓秀宫。
时近正午,日光灼烈逼人,只觉热浪滚滚一扫,向全身所有的毛孔裹袭而来。
甄嬛、眉庄和何常在三人皆跪在宓秀宫廊下,眉庄双手捧着《女戒》,只要甄嬛读快了一句,戒尺就会落在眉庄与何常在身上。
在后宫众妃面前受如此羞辱,难怪后来二人会恨死皙华夫人了。
皙华夫人端坐座上,长长的珠络垂在面颊两侧,手中泥金芍药五彩纨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云鬓高髻下她精心修饰的容颜紧绷,眉毛如远山含黛,越发衬得一双凤眼盛势凌人,不怒自威。
只是她的威风在孙姑姑到来之后便荡然无存了。皙华夫人僵硬着一张脸:“孙姑姑怎么来了?”说着,瞪了一眼陵容,“可是有不长眼的扰了太后清净?”
孙姑姑行了礼,扫视了一眼宓秀宫,沉声道:“太后担忧莞贵嫔腹中皇嗣,命奴婢过来瞧瞧,不知皙华夫人罚完了没有?”
一番话说得皙华夫人脸色又青又白。
陵容去扶起甄嬛,她们脸色通红,可见是受苦了。尤其是甄嬛,四个多月的身子,嘴唇都发白了。
眉庄缓一缓神,她早就防备华妃发难,让采月见势不妙去搬救兵,感念地说道:“陵容,幸好你来得及时。”
甄嬛也是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眼前一黑——
“嬛儿!”
“啊!血!”
甄嬛的下裙晕染出点点血迹,瞧着格外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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