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幽幽世外客（51）

淅淅沥沥下了半月的雨终于停了。雨后清淡的水珠自叶间滑落，空气中亦是久违的甜净气息。

凝晖阁的庭院中堆满了开得正盛的清秋菊花，金芍药、黄鹤翎、玉玲珑、一团雪、胭脂香、锦荔枝、西施粉、玉楼春，锦绣盛开，色色都是极名贵的品种，如此艳态，大有一种不似春光而又胜似春光美丽。

素心笑道：“这宫中赏菊的好去处不是上林苑，而是小主的凝晖阁了。”

陵容穿着家常的月白色薄绸留仙裙，外头罩着浅水绿缠枝莲纹的长锦衣，她微微一笑，说道：“宫中培植的菊花，再名贵，再艳丽，到底是失了陶渊明所植菊花的清冷傲骨。而菊花之美，更在于其气韵而非颜色。所谓好菊，白菊最佳，黄菊次之，红紫一流终究是失了风骨的。”叹息一声，“景如旧，人却不一样了。”

素心赔笑道：“小主如今恩宠正浓，何来的愁思呢？”

陵容也是一笑，“是了。”

晚间的时候，突然淅淅沥沥下了雨。雨后清淡的水珠自叶间滑落，空气中亦是久违的甜净气息。月自东边的柳树上升起，只是银白一钩，纤细如女子姣好的眉。

帘外细雨潺潺，秋意阑珊。绵绵寒雨滴落在阔大枯黄的梧桐叶上，有钝钝的急促的轻响。

琥珀一边替她篦发，一边说：“奴婢冷眼瞧着这宫里有子的妃嫔和无子的妃嫔差别可大着呢。”

陵容低头看着自己素白无饰的指甲，在光线下有一种透明的苍白。“早晚都要有个孩子，但还不到时候啊。”

陵容自入宫到现在已有两年，满打满算也才十七岁，身子骨还未完全长开，生下来的孩子怎么能健康？在说她如今得用的人不过就是琥珀、宝鹃、宝鹊，她虽然接受了素心的投诚，却还不能完全信任。

同甄嬛的失宠不同，如贵人自然忙碌忙着侍驾，忙着夜宴，忙着以自己歌声点缀这歌舞升平的夜。只是偶尔命人送一些吃食点心来表示还记得那病中的姐姐。

令娴道：“怎么说如贵人也曾与莞贵嫔相交，怎么也不见她为莞贵嫔说几句话。”

陵容眸中带了淡漠的笑意：“皇上的心意，今日喜欢你更多，明日喜欢她更多，从来没有定心的时候。我们这些女人所要争的不就是那一点点比别人多的喜欢么？如贵人怎么会舍得将到手的恩宠拱手相让？”

令娴晒然一笑：“莞贵嫔有点傻是不是？竟然期望在宫中有一些纯粹的温情和爱意，并且是向我们那至高无上的君王期望的。痴人啊。”

另一头，甄嬛在棠梨宫自怜自艾，眉庄却不愿意看到她这副样子。

眉庄不愿意对玄凌婉转谄媚，除了心高气傲之外，也有着为心上人温实初守着清白身子的原因。可她自己大仇未报，慕容妃还在宫里锦衣玉食的活着，所以甄嬛决不能因此倒下。

她拉着甄嬛到冷宫里，见识失宠的女人是怎么过活着。半疯癫的丽贵嫔和芳贵人确实给了甄嬛很大的震撼，但是临门一脚还是陆昭仪和秦芳仪这对不知死活的表姐妹给的。

一场霜降之后空气中便有了寒冷的意味尤其是晨起晚落的时分薄棉锦衣也可以上身了。一层秋雨一层凉真正是深秋了啊。

陵容理了理如意连璧锦的广袖，又往芙蓉翠叶白玉炉中添了一勺香料，盈盈笑道：“这么说，莞贵嫔竟是生受了唾面之辱？还在永巷跪了半个时辰？”

素心道：“可不是嘛，莞贵嫔真是让宫人们看尽了笑话！”

陵容摇摇头，叹息一声，轻柔得像鸟羽落在春水之上，“陆昭仪和秦芳仪真是不会怜香惜玉。”唾面之辱，这若是落在陵容身上她非得亲自拿刀捅了秦芳仪才能以解心头之恨，更何况是甄嬛。

看来甄嬛的伤心和消沉已经足够了，那个避世隐忍的甄嬛已经死了，站起来的，是另一个更适合活在在冷漠而残忍的后宫里的甄嬛。

没了甄嬛，皇后的心思就放在了她们这些妃子身上，抬出甄嬛也好分散她注意力。

心中主意已定，手指上微微用力，随手掐了一枝香花下来。鲜绿的汁液染上了洁白的手指，似一条条滑腻污秽的水蛇，陵容心中厌恶，随手扔在了地上，微笑道：“这花不好，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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