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晚秋还不是余蔓笙时,她遇见了江暝,她一生中最爱的人。
那时华国正处于动荡的年代里最安稳的一段日子,A市的外滩是最繁华之所,那时的孟晚秋接受新式教育,作为A市里最普通的一名学生。
孟晚秋第一次遇见江暝,是在那堂课,以往那堂课一直都是陈老在上,枯燥乏味平平无奇,让人提不起兴趣。
而那次走进教室的却是江暝,他戴着金丝框眼镜,穿着外灰里白的长褂,袖口半折,露出半截手臂,右手拿着那本老旧的书,短发服服帖帖的梳到耳后,看起来整个人温文尔雅,玉树兰芝。
他说他是她们班的代课老师,江暝。
那堂课他没有教课,向学生问了一个问题,让同学一个个回答,你未来的梦想是什么。
很多的人回答的是为国贡献身躯,成为一名对国家有用之人才,振兴华国,成为科学家,知识分子,甚至是像他一样的老师。
而当轮到孟晚秋回答时,她的梦想却是成为外滩的歌星。
这时引得全班哄堂大笑,似乎所有的不带善意的目光全部集中在她身上,她有些窘迫,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将目光转向这位年轻的代课老师。
“为什么想要成为歌星呢?”
晚秋怔忡着,沉默了片刻,声音极低:“为了钱。”很多很多的钱。
课堂里四周的笑声如潮水般涌来,湮没了晚秋一个人。
他的表情有一时停滞,似乎没有想过有这个原因,却也很快的恢复过来,制止住了其他人的嘲笑,轻轻地拍了拍孟晚秋的肩部,以示安慰。
“我们不应该嘲笑别人的梦想,梦想从来就没有高尚和低贱之分。”他振地有声,继续说着,“但最重要的是,保持本心,方为正道。”
“好了,我们接下去下一个同学。”
他的话将学生又引回话题的本身——梦想,整堂课很快就过去了。
江暝在孟晚秋班的代课很快便结束了,也就意味着江暝将收拾东西准备去给低年级上课,而孟晚秋将不再可以常常见到他了。
孟晚秋还记得,在那秋色里,天还微亮着,江暝推着老旧的自行车,依旧是戴着金丝框眼镜,穿着一身外偏浅色里白的长褂,走过满是火红的枫叶树,地上已经铺满了一层层厚厚的枫叶。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脖颈围着一条红色的围巾,与他的长褂极为不搭。
孟晚秋朝着他的方向挥手,喊了一声:“江老师。”
他的目光偏移过来,礼貌微笑,点头回应。
“晚秋啊。”
“江老师,你的红色围巾真好看。”
——和你的长衫真不搭。
“谢谢,这是我未婚妻织的。”
——是吗。
那刻,晚秋眼里的只剩下空寂秋色里的禹禹独行的江暝,没有了风中飞扬的枫叶和路过的行人。
晚秋不知道江暝那次是来办了离职手续,她以为他会继续教低年级上课,以为自己可以继续偷偷装作不经意地路过他的教室。
一直到晚秋毕了业,偷偷拿钱从家里跑去了外滩,她都没有再见到江暝,他好像突然之间就消失在了她的生命里。
有人说,江老师已经死了。
直到那天,孟晚秋拾到了那枚银色玫瑰戒指。
“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要成为外滩最红的歌星。”
“你已经是了。”
“我要江老师……再次出现。”
“这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嘘,记住,世界上不能有两个孟晚秋。”
外滩歌舞厅流传出了一首争相传唱的歌——《晚江秋暝》,顿时间红爆了大江南北,而余蔓笙凭借着独特韵味的嗓音也红了。
余蔓笙真正地成为了一名外滩的歌星。
而余蔓笙也如约再次遇见了江暝。
那是属于余蔓笙的时刻,是陈督都包下的一整夜专场,她穿着花色雍容的旗袍,就站在耀眼的聚光下面对着各色各样的人,唱着一遍又一遍那一首《晚江秋暝》。
她的目光转换间瞥见了人群躲闪间的江暝,顷刻间,她停下了歌唱,借口去休息间换件衣服休息一下。
往休息间走的那道短短的路,被她计算过了一次又一次,她慢慢地走,等着身后的熟悉的听过了许多次的脚步声。
你听到了吗?
“哒哒哒”
余蔓笙甚至已经做好了惊吓的表情,背着被挟持在一个带着薄荷味的怀抱里,红唇被紧紧地捂住,他在她的耳朵低语:“别说话,我不会伤害你的……”
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江暝慢慢松开了余蔓笙,她转过身,伸手拉住了江暝的衣袖的一角,压低声音,“江老师。”
秋色浓郁,和风微起。
所有的情绪被掩藏在了短短的那句话里。
“……晚秋?”
“江老师,别说了,快躲进我的休息室了……我帮你看着,你别出声。”
“……好……”
休息室的时钟滴答滴答地作响,荡漾在寂静的空间里,梳妆台上放着一份新出的报纸,报纸上登记着前三天一名叫做孟晚秋的女人在外滩街头遇刺身亡,凶手下落不明。
奇怪的是,这名叫做孟晚秋的女人侧影像极了外滩当红歌手余蔓笙。
微亮的光透过窗子洒落在余蔓笙的绾好的长发上,她盯着衣架堆的帘子后有了一会没出声。
门外的杂音突然变得有些慌乱,有人敲着休息室的门,余蔓笙快速解开了几颗旗袍肩颈部分的盘扣,门外的光一下子挤了进来,她目光带着惊慌,伸手捂着肩颈部分,声音里尽是责怪:“这么吵,外面发生什么事了?陈督都叫我了吗?”
“抱歉……蔓笙姐,我们在查逃犯,我们的人跟丢了,想看看有没有……”
“这里就我一个人在……怎么,你不相信我,若是耽误了陈督都的表演,到时候怪的,可不止我一个人了……”
她看着那人弓着腰灰溜溜地从视线里消失了,门轻轻地掩上了。
再回头时,帘子轻晃,人已经又一次不见了。
余蔓笙的日记本第三页记着:故事要从又一个冬天讲起,玫瑰花已经开了第三次。
严冬已至,白雪纷飞。
《晚江秋暝》被选入了林大帅的生日宴表演曲目里。
余蔓笙唱着那首曲,却突然在觥筹交错间亲眼目睹江暝被身后的人一枪打中了心脏,他甚至来不及反应,血飞溅而出,明晃晃地洒到了一地的雪里。
她手里的麦克风直直坠到了舞台上的红毯上,黑裙摆上落了一道痕迹。
“第三次了……为什么还是这样的结果,明明我已经避开了所有的……所有的……”
“为什么……”
深夜的雪花纷纷扬扬地下着,余蔓笙慢慢抬眼遥望远处,伸出手,雪轻轻地融化在了她的掌心,那一刻世界静止了。
一滴泪落到了雪地里。
阴暗的角落被黑夜淹没无痕,墨色将她整个人吞没。
“你是叫晚秋吗?名字很好听。”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
“江老师。”
“江老师,你的红色围巾真好看。”
“谢谢,这是我未婚妻织的。”
…………
“你要相信在这乱世上,总有人期盼光明来临,等到那一刻,黑暗也终将退却。”
…………
“世人所期的盛世,总是需要有人用一生去为之奋斗,甚至牺牲。”
…………
“等到南方战事停息了,我的梦想就是坐在院子的摇椅上晒晒太阳,喝个茶,享受一下片刻时光……你们还别笑……我想这件事也很久了……”
…………
“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要江老师在这一世活着。”
“这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你知道,只有寻找到杀死江暝的人,他才能活着。你只有三次机会,再失败的话,世界上再也不会有江暝。
“嘘,记住,世界上不能有两个孟晚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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