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犹存
超小超大

第五十三章--漆黑之战

如卦视角:

夕阳已经撑不住了,马上天就要黑。我提高了跑步的速度,汗水浸湿脖颈。那几个年轻人有实实在在的生命危险,绝对要保证他们的安全--这是我的任务。军旅生涯留给我一个习惯,脑海中必须要有一个"任务"才能往前走。即便没有人给任务,自己也要给自己一个。一旦有了清晰的任务,心里便会踏实,往后就是想着如何完成了。

8年前,在非洲科特迪瓦北方的一个山区,我第一次执行单独任务。任务内容并不危险∶监视当地两伙土匪之间的碰头会议,然后跟踪其中一组人到他们的住所。不必接触目标。

正是因为不用接触目标,也就没什么紧张的。看着这块土地的风光甚至心生向往,非洲的泥土、树木、风,都有一种特有的气味,原始深沉。夕阳在不经意间完全落下,目标集会的木屋就在一个集市尽头,外面只有两个守卫,而且也没有外持武器。从我开始监视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小时,毫无动静。身边有路人经过,都会瞥我一眼。同样是外国人,东方面孔在当地人心中警惕性低很多,这恐怕也是指派我出任务的原因。

突然一个守卫开始奔跑,我看见的时候他已经跑出十几米了,另一个守卫倒在地上。我决定先走过去,不直接接触。当我走到屋子跟前的时候,一连串枪声响起,大约十三四发子弹。一个男子推门而出直接和我眼神相对,他用枪指着我。一刹那我装作路人蹲下抱头。那人看距离我太远,便顾不得我转身往山那头跑。等他跑出去的时候,我才起身奔向木屋。

屋里一片狼藉,七八个人全部被近距离射杀。

我的任务是跟踪本地土匪,不能接触敌人。刚刚那个人正是要跟踪的目标之一,于是现在任务更新为--追击目标。

跟随目标进入山区树林的时候,心里毫无紧张,更没有害怕。因为目标只是一个持手枪的土匪,而且他没有发现我在跟踪。我的任务按原计划继续。但是,就在此时天完全黑了。山里面的黑很纯粹,如果星光不明显,几乎是漆黑一片。我从背包中取出夜视仪戴好,目标在我前方50米开外正在小跑移动。他看不见我,我看得见他。这种心理优势给人的安全感非常强。我和他的距离缩短到三四十米,目标继续一路往西北。

然后,毫无征兆地,他回头朝我开了一枪。并且看着我!

我慌了,恐惧瞬间传遍全身。就好像你一直以为对手是一个瞎子,其实他看得见。在这样的黑夜怎么可能呢?!我是戴着夜视仪的--他没有,他是怎么看见我的?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

我俯身躲在树后,那个人非常明显看见了我,并且不再往前跑了,而是转身往我这边走。我的恐惧让身体僵硬,这个人不但在黑夜中发现了我,而且还判断我只有一个人。我的脑中一片空白害怕到了极点。如果是在白天,根本没有任何可怕的,对方一个人一把枪,我也是一个人一把枪。但是当时却被莫名的恐惧支配,动弹不得。

终究本能救了我,我迅速爬上树。理智稍微回来一些,我判断这个人之所以能在漆黑之中发现我,要么他是鬼怪,要么就是听声音。他必定习惯了漆黑的环境,习惯了听。他可能知道我爬上了树,但是不知道高度。我摸到一棵足够粗的树权攀过去,倒吊着。屏住呼吸一动不动。他还在朝这边举着枪移动。

此时我做了一个疯狂的举动,将夜视仪摘下。眼前一片漆黑之中我的恐惧反而平复了。黑暗给我安全感,我的呼吸心跳恢复正常。一段时间之后,我再次戴上夜视仪。那个人却不见了踪影。任务失败。

失败和耻辱我经历了很多,但是那次莫名的恐惧是独一无二的。

即将从连接八百川村的山沟里爬上来的时候,夜色已经降临了。那几个年轻人是否按照我说的老老实实守在住处呢?忧心让我不得不加快一切行动。爬上来后,搓了搓手上的泥土,手臂手掌被划得满是血痕。

这个八百川村形状方正,中间有条小河穿过,直到村尾巴的山崖。那群年轻人就在村尾附近的大屋,我停止了跑步,快速走向那里。一个明显的异常感袭来,一路上一个人影也没有。的确刚天黑,但也还没有到休息的时间。外面竟然一个人也没有,而且大部分民宅也暗着灯,就像荒村一样……

还好,我看见不远处就是那些年轻人的大屋,那里还亮着灯。

"开门吧!是我!小梦的那个朋友。"我大力敲门,对里面喊道。

过了好一会,一个慌张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你一个人吗?周围还有人吗?"我听出声音的主人好像是乱尘,便回答他∶

"是的,我刚到,你们快开门。"门打开了,那群年轻人原来刚刚都围在门口。我发现少了几个人,直接问他们∶

"还有几个人呢?现在也在这栋屋子里没有出去吧?"

乱尘和老江两个男生看到我松了一口气,另外的几个女孩依然满脸猜忌,神色紧张。

"说来话长,现在出了大问题……"乱尘回答完,一直盯着我诧异地看。

我忽然明白过来,原来是因为我身后背着一杆猎枪让他们紧张。

"你来之前,杀手袭击了两个女生,有一个已经被害。"乱尘开始解释来龙去脉,"就在刚刚,有个男生跑出去和村长打架。

"跑出去和村长打架?为什么?""我们也不知道,今天下午我们一直躲在这里,谁也没有出去。晚饭时村长来了一趟,然后另一个男生--叫熊猫,就翻脸追出去了,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没多、

"熊猫?!"我大叫一声。

"对,叫熊猫。我们一起来的,你好像没见过,那天他一直不在场。"老江帮忙解释,他们也不明白我为何大叫熊猫的名字,满脸疑惑。

这下有意思了,熊猫!熊猫原来一直

都在。我仔细回想起进山时候跟踪他们一群人,应该是四男四女。确实……有一个男生戴着帽子口罩。我没猜错的话,熊猫是在某个时候认出我了,前面才故意伪装躲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呢?熊猫和他们是同学,也就是说熊猫和落落也是同学,是认识的。落落又是当年沉梦贩毒集团在广东的毒贩。这么一来,熊猫当年和李骊的车祸并不是毫无联系,所以车祸也不一定是偶然的,这…….

"熊猫出去多久了?"我放弃思考多余的事情,眼下应该先集中精神排除杀手的危险。

"出去将近15分钟了……"乱尘说。

"不,已经25分钟了。"一个女孩纠正他。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我问那个女孩,我想不起来她的名字了。

"辞远。"这个矮个子女孩回答道,声音中气十足。

我看了看他们,做了一个判断。杀手现在肯定在外面,一直没有闯进来,说明这间房子暂时是安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外面的熊猫,他现在最有可能成为杀手的目标。

"你们谁用过枪?"我尽可能温柔地问。大家还是被吓到了,乱尘甚至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我将背着的猎枪拿下来。"现在我需要一个人拿着这把猎枪保护大家。以防杀手硬闯。"没人答应。

我看乱尘已经不敢抬头,旁边的老江清了清嗓子伸出手表示可以试试。

我把枪递到他手里,扶起他的胳膊教他用枪的方法。但是发现他的手满是汗水,肩膀也有些颤抖。不行,他还是不行。太紧张的话,用后坐力这么强的猎枪反而更危险。

这时,那个叫辞远的女孩很坚定地说,自己可以。

"你以前用过枪?"

"没有,但是我有十年练习剑道的经验。"

"好!"我对她说。虽然剑道和射击没什么关系,但这个女孩明显胆色过人。

我教完辞远基本的射击方式后,对她说∶

"记住--看见敌人时再抬起枪口,然后拨开保险端着枪大胆靠近敌人,越近越好。最后直接开枪,开枪时别闭眼,别给对方反应的时间。"

叫辞远的女孩努力点头,我祈祷她听进去一成就行了。

我转身走出房门,出去以后立即围着这栋大屋转了一圈。一个问题油然而生∶这栋屋子侧面一层大厅的窗户是关着的;屋子后面一层的两个房间,其中一间开着窗户,另一间关着;二楼两个房间的窗户都关着

无论窗户关着还是闭着,杀手闯进来发动袭击的话没什么难度,为什么杀手不硬闯进来?他在等什么?

我往村委会那个方向走,如果熊猫去找村长的话,可能是那个方向。这个村子在晚上只能靠路灯照亮,路灯照不到的地方就是一片漆黑。

还没到村委会从远处就听到吵闹的声音,迅速走过去,是一群村民围着熊猫。

"你们!这是在欺负人!"熊猫叫喊道。他指着那个秃头的刘村长。

熊猫怒不可遏,这种愤怒不是装出来的,是真的快要失控那种狂怒。没有人发现我悄悄围过来,村民们都在专心看热闹。"我不跟你说了,你疯癫了!"刘村长也在回骂熊猫。但我感觉他似乎自知理亏--只是我的感觉。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事?!"熊猫指着村长,"就是你!对不对!"

"你疯了!你们这些瘟神!都死了吧!"刘村长咆哮。

最后熊猫指着他的手快碰到村长的脸时,村长突然反击了!一巴掌把熊猫打后退几步。直起身的熊猫立即扑了过去,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刘村长虽然上了年纪,但似乎胳膊力气还是有的,熊猫也像是练过(之前就有这种感觉,现在更确定了)频频打在村长的要害。

我并没有搭理他们打架,毕竟这样打也出不了人命。我借着有限的灯火观察人群,希望找到那个瘦小的身影。没有,人群中没有无眼男。不过扫视人群的时候,我看到村民的神情——冷漠、木讷。心里很不舒服,这种"集体表情"我不幸见过几次,感触颇深。人类一直以为自己的思想是独立的,千人千面。但是如果把一群人放在一个团体里,这个团体很容易形成"集体心理",乃至集体的表情。而且这个团体越是隔绝、越是激动,表情就越统一。也就是原来的人心会被集体的心覆盖。监狱里暴动的囚犯,游行示威的人群,古代战争疯狂屠城的士兵

想必都是如此。

熊猫和村长已经扭打在地面上,是时候把他们分开了。

我推开人群,走过去把他们硬拉开,村长用力甩开我的手(看来是常年劳动的人,力气真大),熊猫的嘴角已经破了,开始流血。他看见我之后,先是一惊,然后摆出一副要杀便杀的愤恨脸色。

"够了,别打了。"我对二人说道。两个人呼哧呼哧喘着气,熊猫欲说还休。

"好久不见啊,熊猫。"

熊猫没有理我,死死盯着刘村长,随时准备开始第二回合。

"不管你有什么事,我希望你跟我回去,先躲在--'

一个村民的惊叫打断了我的话。远处有一个地方冒起浓烟。所有村民都呼喊着指向那一边。

"那是哪里?"我问村长。

"仪式场那边……."刘村长犹豫了一下,立即告诉村民去挑水,着火了!

所有人慌乱奔向仪式场那边。火势比预感的要大,整个仪式场的后台小屋和场地顶棚都开始燃烧。这个场馆是木质的,这样下去情况危急!

有几个人开始泼水,但很快就放弃了。火势太大,已经不是几桶水能阻止的了。村长跪在地上抱着头,村民们也束手无策,远远看着大火。火光骇人,村民们的脸在火光的映衬下更显愤怒。无论场馆,还是后台小屋,对这个村子来说似乎都有非同寻常的意义

我拍拍熊猫的肩膀,对他说∶"别在这了,赶紧,赶紧回去!"熊猫听从了我,我们正要往村尾大屋方向溜走。刘村长一下子扭过头,指着我们对村民大喊∶

"别让这些人走了!别让他们走了!是他们放的火!"

情况不妙,我拉起熊猫开始跑。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往大屋方向跑,还好身后并没有几个人追过来。

"熊猫,我们的事情回头再说。现在你要先躲进屋子。"

"好,我……我知道了”

熊猫看来怒气已消,同时被这突发的大火吓到了。

我们顺利回到大屋,我把熊猫推进屋里,对他们说∶

"着火了。就是那个仪式馆,现在谁也不能出去。"

"灵棚也在那边……"那个面容姣好的女生说。

"什么灵棚?"

"何筱磊的……暂时被安放在那边了,搭了一个灵棚。"老江解释道。

"现在别管那些了。我担心这把火的真正目的不是仪式馆,也不是灵棚……."

"那是什么?"

"放火的肯定是杀手,目的是把村民吸引过去制造混乱。然后趁机袭击这里。"

我说完这个想法后,他们脸上顿时流露出恐惧。我对他们说∶

"现在不是慌的时候,杀手的目的就是制造慌乱,不能让他得逞。辞远,你拿好枪。所有人都集中在客厅,房间不要回去。杀手最有可能从房间外侧的窗户闯进来。所以你们都要聚集在这里,千万不能去房间。"

说完我想起刚刚在外面看到的,一楼那间没关窗户的房间。立即跑进去,从淡淡的香气和散落的物件来看,这间似乎是女生住的。我将这间房的窗户关好锁上,确认没有闯入的痕迹之后,叫来三个男生跟我一起将柜子拖过来挡住窗户。然后是一楼隔壁房,同样我们用衣柜挡住窗户。刚刚完事,客厅传来女生的一声尖叫。我冲出去,看见女生们围着大门那里

"怎么了?!"我问。"大门………打不开了…"

"什么?"我用力蹬了几脚,踹不开门。大门应该是被钢管之类的硬物封住了。

"所有人待在这里,离大门远一点。千万不要再乱动!"

我独自跑上楼梯,现在还需要将楼上的两个窗户封好,但愿这个大屋所有房间都是一样的布置。楼上右手那一间窗户是关好的,不过没有任何可以挡住窗户的柜子。左手那一间女生的房间和楼下一样,有一个衣柜可以用来挡住窗户。我一个人用尽全身力气拖拉这个柜子,但是太重了……看来必须将柜子清空。

我打开衣柜的两扇开门,一瞬间右肩膀一阵撕裂的剧痛一-—-把螺丝刀插进我的肩膀。眼前衣柜里躲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无眼男杀手!

螺丝刀被抽出,我顺势倒退了几步靠在墙上。无眼男像猫科动物一样,弹跳出衣柜,双手握着螺丝刀往我身上扑。我双手钳住他的两个手腕,螺丝刀指着我的脖子。我用腕力将螺丝刀掰偏移,然后用额头猛一下撞他的脸。无眼男被击退,捂着脸,我刚要抄起一个花盆砸他,他一个转身闪开了。然后直接将柜子往我这边推倒,就在我闪开柜子的时候,他打开窗户从二楼跳了下去。

这次不会让你跑了,我心里说道。紧随其后,我也从二楼跳下。无眼男就在我眼前十米不到,他看到我竟然追着跳下来。立即启动,开始狂奔。我也同时开始飞速奔跑,紧追其后。无眼男的速度非常快,我尽全力将距离保持到20米之内。他头也不回,必定知道我没有放弃追击他。我跟随他跑进村子一侧的小树林,最麻烦的情况出现了。

火光太远照不进这个小树林。树林里漆黑一片,只能勉强看见近处。四下安静,同时无眼男在我的视线里消失了。

几乎漆黑一片的树林,我看不见他的踪影。这个树林有点不一样,树木之间的距离很近,十分茂密。正因为如此,外面的光难以透进来。只有走到一棵树几米前才能看到轮廓,我知道无眼男没有继续跑,因为跑步的声音消失了。而且这次他不会逃走,他的任务是杀死那群年轻人,在此之前必须除掉我。所以现在是他反杀我的机会。我悄声在两棵树之间连续移动,每一次移动都有可能在树后直接遭遇他。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漆黑的环境中,我们都是看不见彼此的。能利用的只有听觉,而在这种环境下,谁先出手就意味着赢。然而我听不见他

-除非发出大幅度的动作,小幅度的动作造成的声响会被远处火灾的声音掩盖。大自然的声音在此时也格外明显。我连眼前靠着的那棵树后面有没有藏着人都很难确认。这是个僵局,双方谁发出大的声音都会被对方听到,从而确认位置。我束手无策,尽管这种局面是生涯第二次遇到。

大概半分钟的时间,无比漫长。我只能从一棵树移动到另一棵,根本不知道对方在哪个方向。回想起上次遇到这种局面的时候,我是怎么处理的?那时候恐惧已经占据了我的头脑,只能凭本能行事。而现在互猎的情况太特殊了,互相锁定位置的僵局无法打破。只要出声音就会被对方锁定-一就像当时那个非洲的土匪一样。

等等!既然如此,把战术反过来呢?

现在的装备情况是∶对方知道我有一把手枪,那把从他手里抢来的枪。他之所以避免正面和我接触,而是把我引到这个树林,恐怕就是因为知道我有枪在身。而这把枪还剩三发子弹。无眼男自己有一把长螺丝刀,对他那种水平的杀手,足以致命。

此时,我决定把战术反过来。就让他知道我在哪,要去哪。

我举起枪,朝着前方开了一枪。64式手枪清脆的声音在黑夜中传递,枪口火光非常小,但足以在这黑夜让人判断位置。好的,你现在知道我在哪了。我借着这一声枪响的噪音,快速移动。这个树林并不大,任何人选择隐蔽的话,都会找粗一些的树。覆何况现在知道对方在开火。

我按照螺旋向心的路线,尽可能找最粗壮的树。我要让他产生"我在主动找他,我知道他在哪"的错觉,从而形成压力。

隔了一段时间,我又移动了几棵树。仔细听,的确有微弱的来自大自然以外的响动。我再次朝着一棵大树开枪。枪声延绵传递在空旷的山村中。

下一发子弹--到了最后一发子弹。这个树林里还有一棵最为粗壮的大树,这棵树足以藏下一个魁梧的男子,瘦小身材肯定能完全隐蔽。我慢慢靠近这棵树,举着枪。放慢脚步,往树后绕,越来越近……枪口正对着前方若隐若现的黑暗。

当我最后一步快速绕到树后时,直接朝着树后的黑暗开了一枪,在枪口火花一瞬间的照亮下,终于确认--树后的黑影中什么也没有--这就对了!

我本能启动身体下沉,突然单膝跪地,双手握着那把尖刀,举过头顶,笔直向上。

几乎同一瞬间,一股沉闷的气息从头顶袭来。我从双手握着的尖刀之处感受到一股压力。因为全身紧绷,单膝撑着地面。我直接顶住了这股沉重的压力。温暖的血顺着我笔直向上的手臂往下流。直到那股粘稠的暖流覆盖整个手背,我才用力往前一顶。让插在刀上的人滚到地上。

面前微弱抽搐的躯体是无眼男,这个瘦小敏捷的杀手。这一刀完全插进胸口,连刀柄都插进去一节。无眼男的手里还攥着那把螺丝刀,那把准备从树上飞身落下,插进我脖子的螺丝刀。

我起身向前,踩住他握着螺丝刀的手,蹲在他的面前确认情况。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无眼男不再抽搐了。生命已经从他的躯体中消失,一动不动,变为一具尸体。我拨开他额头的刘海,想看一眼他的眼睛。那眼睛是睁着的,但失去光亮的眼球如同玻璃珠,不是人的眼睛了。

最终我也没能看到他的眼睛。

还有一件事我也从来没想到,面前的尸体恐怕是一个女孩…….

走出小树林,往大屋方向回去,再次看见路灯时我长长舒了一口气。杀手已死,危险终于排除。那群年轻人的安全能得以保证,我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然而返回的路还没走到一半,刚沉下的心又一下子提了起来。大屋也冒起了烟!

我飞奔而去,口中怒骂。大门刚刚被反锁,现在有人放火,这下糟了。

走到眼前一看,火势还不算大,大门前站着两个村民。我产生了一丝怀疑。吼着问他们∶

"你们站着干什么,还不救人!"两个村民像失去意识的假人一样,扭过脖子看着我,面无表情。我顾不得他们,马上冲到大门前,发现大门的封锁已经打开了。我踢开门,闯了进去。大厅还没烧着,空无一人。火是从房间里面开始烧的。我冲进各个房间,大声喊他们,没有人回应。人呢?他们人去哪了?

退出着火的房子,此时火势有点大了,我抓起一个村民的领子,问他∶

"人呢?那些外地年轻人呢?

"烧-—死--你—-们-—男子村民面无表情地对我说。

我惊呆了,一把推开他。可怕的念头袭来--是这些村民放火烧的屋子!

"乱尘!熊猫!老江!辞远!"我一边大喊他们的名字,一边往身后狂奔。现在最可能的状况是这些年轻人从窗户逃走了,而其他村民在追他们。我沿着河边不停奔跑呼喊他们的名字,每个民宅小路都不放过搜寻他们。最坏的情况是他们已经被疯狂的村民捉住。我一定要提前找到他们!

在一条小路里,站着一个手举火把的中年妇女村民,我上前呵斥她∶

"那群年轻人在哪?你这在干什么一一还没说完,耳畔一声闷响,紧接着脊柱撕裂一样的剧痛传来,我只能倒在地上。朦胧中回头,看到一个老汉村民手里举着一把大铁锨。他双手高举着铁锨,铁铲的刃朝着我,就要大力戳下来。我倒在地上实在无力回应,视线也变得模糊。那一刻,我以为这下完了。

但那老汉一个翅趄倒在地上,有人把他推开了!我借着这个机会爬起来,蹲在地上蓄力调整状态。再次能站起来时,眼前的视线也清晰了。面前是一个村民女孩,个头不矮身体也结实。还没等我问,她拉起我的手开始跑。我们跑到一个没有灯的黑暗角落,是两家院子中间放杂物的缝隙。

村民女孩弯着腰,平复呼吸。

"谢谢你。"我向她道谢。马上想继续问她这村子到底怎么了。

"先什么也别问了……"她打断了我。"不行,我现在在找一群年轻人,外地来的,你前两天应该看见过,他们现在有危险!这些村民不知道怎么了正在……"

"我知道,你现在去找到他们,我估计他们会往村头的吊桥跑,你要拦住他们。把他们带回来!"

"带回来?带回来找死吗?"

"带他们去你之前住的那个院子,还记得吗?"

"记得,那个空院子。怎么你们都知道我之前躲在那?"

"你先别问了…总之要找到他们带他们去那个院子,我在那等你们!快去呀!"

女孩村民很激动。是她刚刚救了我的命,现在我没有更好的办法,不得不听她的。

她说完就甩下我,独自往那个空院子方向跑去。我插过小路,往村口方向跑。刚跑出小路,砰!一声猎枪的枪响传来。我顺着枪响的方向飞奔而去。

糟了,几个拿着火把的村民围在那。我冲过去,看到他们果然在村口上坡的地方。辞远用猎枪指着这几个村民,那几个村民手里拿着砍柴刀。其他人躲在辞远后面不知所措。现在是非常时刻,没办法了--我俯身潜行,从一个村民背后接近,将他的刀打落,然后用手掌切了一下他的喉咙。这个中年男子村民捂着脖子跪在地上。另外一男一女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被摔在地上。我紧接着摔灭三个火把。对他们几个说∶

"没事了,走,跟我走!"

刚才开过枪的辞远已经吓傻了,我按下枪口,把猎枪拿回来。对她说∶

"没事了,你做得很好,是你救了大家。"

"去哪啊?现在去哪?"乱尘焦急地问我。

我在前面一边指着方向,一边催他们快跟着我跑。我和身后六个人在黑暗中快速奔向那个空院子。

"就是这。我们先躲到这里。"我探查了四周没有人,叫他们赶紧进院子。

"这里……"一个没怎么说过话的女生开口道,"这里不是落落老家的空院子吗?"

"对,我之前就躲在这个院子。"我对她说。

"我们为什么要躲在这里,早晚他们也会找到啊。"老江说。

"这里能躲吗?还是先往村外逃吧!"乱尘也在问。

"这么晚,天这么黑。怎么可能逃得出去。你们下了那个山沟就再也爬不出来了!"我告诉他们外逃是不现实的。

我们走进院子,我在前头,确认安全后招手让他们跟上。

进了院子之后,我赶紧将院门关好、插了!"我告诉他们外逃是不现实的。

主屋的门开着,里面有微弱的灯火。

"有人?"辞远悄声问。

大家都提高了警惕。我点点头告诉他们∶

"是的,刚刚一个村民救了我,让我带你们先躲在这。"

所有人都面带怀疑,包括我自己。此时,有微弱灯火的主屋里面走出一个身影,正是刚刚救我的村民女孩。我终于松了口气。

但其他人全都叫出了声!他们僵在那,脸上的表情像见了鬼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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