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庆会楼举行傩礼,后宫朝臣欢聚一堂,连各家女眷也都一个不落的进宫了。
尹宝镜坐在席上无趣地戳着碟中糕点,正中空地上表演着祭祀舞,宫人都带着面具,身上也挂着羽毛珠串,尹宝镜只看一眼便觉诡异,有些摄人心魄的味道。
她从前就怕这些,趁着大家喝酒的时候退出宴席,走得远远的。今晚路上宫灯倒是不多,四处黑得很,不知是不是自己敏感了,总觉得有人看自己。尹宝镜回头,身后什么都没有,又走了几步,细听自己脚步声外好像还有另一人的声响。犹豫着回头一瞟,身后似有黑影,尹宝镜慌不择路拐了出去,眼前突然出现一张鬼脸面具。
“啊!”尹宝镜一时不察摔倒在地,李暄连忙摘下面具,捧着尹宝镜的手细看。
手心蹭着了,已经破皮出血。李暄懊恼,打横抱起尹宝镜跑进东宫:“乖乖坐着,我给你上药。”
东宫烛火明灭,尹宝镜面色苍白抚着绞痛的心窝,心脏噗通噗通的跳着,犹有强烈惊悸。
她甩开李暄扭头怄气:“以后不许吓我,我胆子小最怕黑了,”余光瞥见李暄像是耷拉着耳朵的小狗,又转过身来正色道:“你怎么跟着我不出声,若有事找我该早早出声的,也省了我遭罪,嘶······”
李暄见她肯跟自己说话,哪里还有方才的可怜样子,他仔细的上起了药,拿了玉板挑些透明药膏给尹宝镜抹上,边抹边吹气。尹宝镜怔怔看着,原来他还有这样着急她的一面。
上好药,李暄找出干净的帕子在尹宝镜手心伤处包好打个结。李暄坐在尹宝镜身旁将她紧紧抱住:“这次是我不对,本想着逗逗你,谁知倒是让你伤着了。以后不会了。”低头瞧着尹宝镜提不起精神,便讨巧道:“我既犯了错,实在该打,求宝儿小姐罚我。”
尹宝镜在他怀里抬头:“哼,我可要好好想想怎么罚你,”见他笑得温柔,又忍不住拿没受伤的手戳他下巴撒气:“你还笑,人家摔得可疼了,手心到现在都还麻麻的。”
李暄张嘴轻咬住她食指,不让她退出去,就那样含着食指黏黏糊糊说道:“你疼我比你更疼,就罚我亲你,亲亲就不疼了······”说着欺身而上,大嘴包上了尹宝镜小嘴。
“呀!”尹宝镜惊叫一声,忍不住往后退了些,李暄哪容她逃,环在她腰上的手臂越发紧了,尹宝镜推拒着:“你······没皮没脸······唔······”
她越退他越逼近,最后李暄直接扣着尹宝镜倒在了榻上亲个够,尹宝镜侧躺在李暄怀里,轻巧取下李暄腰间玉佩,穿在她编的流苏上又在李暄腰上挂好,满意的端详了一会儿重新躺在李暄怀里。
李暄笑看着尹宝镜像只小兔子似的在那拱来拱去,忍不住捻弄起她小巧粉嫩的耳垂:“我怎么觉得你在向其他贵女证明什么,比如说我是你一个人的,最好知趣的离我远些。”
尹宝镜嘟嘴:“世子邸下青年才俊,不知有多少女儿家在心里惦记着,我当然不许她们觊觎。”
说着说着气性上来了朝李暄凶巴巴道:“这玉佩你可要挂好,不许轻易摘下来。”李暄点点她鼻尖:“你待我不同,我待你自然也是不同的。我们两情相悦,我保证,我李暄是你尹宝镜一个人的。”尹宝镜娇气的哼了一声,在他这里她总是任性的,生气多些,委屈也多些,有人宠着真好。
李暄忍俊不禁,故作苦恼:“这可怎么办,还没国婚就如此嫉妒,若真成了嫔宫娘娘岂不更是妒妇了?”尹宝镜怔住。
李暄从怀里拿出文书,深情款款地执起尹宝镜的手,亲吻之后低低道:“父王已拟好世子嫔拣择的文书,不久后就要昭告天下。宝儿,你做好与我携手一生的准备了么?”尹宝镜嫣然巧笑,重重点头:“嗯!”
世子李暄年方十七,着嘉礼习仪,今为续王室福泽,特许世子嫔拣择,延绵子嗣。
禁内官们在城内四处张贴布告文书,全国适龄女子禁婚,十六岁以下未婚女子皆要参与拣择。
尹家早早地呈上了尹宝镜的处,女单子,这一世没有成均馆掺和,依旧打破了内命妇执掌拣择的规矩,由成祖大王亲自决定最终拣择,地点选在康宁殿。为防止国库浪费,不启用三拣择,只再拣择。
因为这次选嫔,成祖大王与大妃之间的矛盾终于爆发了,两人的关系直降冰点。成祖大王借此机会质问大妃义圣君的死,成祖大王倒是打的好算盘,无论义圣君平反与否,都有尹家和大妃替他背锅,好处只他自己得了。说来好笑,堂堂大君,若没有成祖大王的默许岂是那么好刺杀的?
七月已是初秋,雨总是更多些。赶在初拣择之前,尹宝镜许炎两人约在初见的桥上,两人并没有明说,但都知道有些了断的意思。
湖面上水雾朦胧,尹宝镜将卷轴递给许炎:“一直以来都不得空,答应你的出游图现在才给你。”许炎沉默着收下,凝视着尹宝镜:“你······要拣择么?”
尹宝镜凭栏远眺“家里已把我的处,女单子呈上去了。”
许炎紧握卷轴,声音艰涩:“你是自愿的么?”
尹宝镜勾唇:“当然。”
她看着身旁许炎:“若我跟你妹妹相争,你更希望是谁留下?”许炎垂眸避开尹宝镜的逼视。尹宝镜挥袖:“呵,如此,我倒一定要争得世子嫔了。”转身路过许炎身边时轻飘飘落下一句:“以后不要再见了。”
前有大妃和尹大衡帮着疏通关系,后有李暄嘱咐莫要慢待,拣择过程里尹宝镜很是舒心,也没有不长眼的来招惹她。最终拣择只剩下崔赏镇,许映才和尹大衡三家女眷留下,世子嫔的人选由成祖大王亲自决断。
康宁殿,尹宝镜三人向成祖大王和大妃行礼,成祖大王抬手道:“不要太紧张了。”大妃在一旁寒着脸:“主上殿下亲自拣择,她们当然会紧张。”
成祖大王无视大妃的不满,看向尹宝镜三人:“今日寡人有些疑问,想向你们下问。如果把寡人的价值换算成钱,会值多少呢?”大妃和旁观的朝臣脸色齐齐一变,这个问题对于闺中女子来说可不好答。
成祖大王欣赏着殿中众人的神情,心情愉悦道:“先由崔赏镇家的女眷回答吧。”
“什么?”崔玲娜一愣,显然是没想到成祖大王会率先提问她,她神色惊慌,并不敢直视成祖大王:“百万两······不,千万两······请主上殿下恕罪,小女对钱一窍不通,不知道多少钱是大钱。”
崔赏镇看着自己女儿跪伏请罪,在一旁神色莫辨。
成祖大王倒是面色如常,他突然转向尹宝镜,笑道:“那么,就由尹大衡家的女眷来回答吧。”
哦,拍马屁嘛。
“回主上殿下,小女不知。”
尹宝镜无视大妃和尹大衡的眼色,直视成祖大王:“小女出生于两班,生下来便是锦衣玉食,因此不知道对于寻常百姓来说,究竟多少银两才是最珍贵的。但是,对于百姓来说,一粒种子,种下种子的土地,滋润土地的雨水,丰收的粮食,一餐饭,一住行,麻衣布履,以及深荫寒门学子的科考,这些都是殿下的价值。小女不识金银,所以对殿下如实相告,殿下的福泽就在百姓身边,又何必执著于用金钱衡量呢?若真要说出一个答案,那或许是一抔土的价值吧。人们从出生踏上这片土地,直到老去回到土里,对于土地的感恩,崇尚,这种精神超脱生死,同样的,殿下的价值在百姓心里就如同脚下的土地,无时不在。殿下,感谢您的恩赐。”
尹大衡率领朝臣向成祖大王行礼,高呼道:“感谢主上殿下恩赐。”
尹宝镜在一旁腹诽,君如舟,民如水,如今水载舟还稳妥着,有功夫考校女子听拍马屁,倒不如多搞些有利于民的政策。
许烟雨的回答和上一世一样,到底没敢对成祖大王说一文不值。不过有尹宝镜珠玉在前,她的答案倒没有让成祖大王侧目多少。简而言之,许烟雨没戏了。
演武场,李暄心绪不宁地射箭,靶上一发未中,直到衡善焦急跑过来,李暄连声问他:“怎么样?”衡善苦了脸,李暄刚要皱眉,衡善已喜笑颜开地行礼:“恭喜世子邸下得偿所愿!”李暄大笑几声,拉弓放箭,正中红心。
康宁殿,尹宝镜头戴华丽加髻,身着正红冕服,由两位尚宫扶着肃容向大妃,成祖大王和中宫殿行礼。
三拜之后礼成,大妃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向尹宝镜训读宫规:“身为世子嫔,你要以身作则,端庄守礼,面对世子记得温柔可亲,最重要的是给王室绵延子嗣。那么,从今天开始世子嫔跟随两位尚宫进行嘉礼习仪,等待国婚。”
尹宝镜颔首:“谨遵大妃娘娘教诲。”
国婚之前李暄和尹宝镜两人不得相见,隐月阁算作尹宝镜婚前居住的别宫。
推门而入,尹宝镜环顾四周,一朝得偿所愿反而觉得不真实。犹记得上一世李暄为防尹大衡阻挠他娶许烟雨,在最终拣择之前,暗中鼓动成均馆的儒生向成祖大王谏言上疏。有趣得很呐,成群结队的儒生,从成均馆到光华门,一路高声请愿。
光华门前那些跪着的儒生一遍遍的抗议选嫔流程,拜那整整五天的号哭捲堂所赐,她尹宝镜的大名传遍民间。那帮儒生大义凛然地说着什么外戚专政,求成祖大王重新拣择。呵!这不是往她尹宝镜心口插刀么!将所有的骂名推在她身上,就差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世子邸下心悦之人并非是你,你若选上了世子嫔那也是鸠占鹊巢,你名不正言不顺,你尹宝镜在所有人心里就是个天大的笑话,还不快滚回家去!
若非最后大妃借着旼花公主之手害了许烟雨性命,扶尹宝镜上位,她尹宝镜闺名有亏,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是孤独终老?还是嫁给朝中老臣做个年轻美貌的花瓶继妻?世家的女儿若是及笄后无法给家族带来利益回报,下场能好到哪里去!他们一个个的都去心疼许烟雨,她尹宝镜又有谁心疼?许烟雨落选了还有阳明君,尹宝镜落选,若不联姻,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尹宝镜后悔过,难道跟许烟雨相争竟要付出如此代价?
天下人舆论纷纷,一个个的往她身上泼脏水。想她尹家嫡女,进宫后不得宠,谁的脸色都要看,最后竟落得个家破人亡,香消玉殒的结局。她尹宝镜何辜?她情愿从未遇见过李暄!
尹宝镜抱头埋膝坐着,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她实在不敢忘。尹宝镜咬唇,面无表情之下是肝肠寸断。
所以啊,这一世既然占尽先机,那就好好珍惜,肆意过活。
尹宝镜,你要保全家人,让父母安享晚年,在李暄心上刻下你的名字,这一世有幸得他庇护,好好守住你的天真姿态,莫要再于深夜孤寂老去了。
少年相识风月相邀,喜结良缘两姓之好。
李暄,这是你欠下的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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