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五,天还未亮宫里就派了轿子。告别家中父母亲人,安陵容在檀衣素罗和芳兰姑姑的陪伴下乘着月色入宫。
宫门口侯着的太监一见轿子落地,便上前打了个千儿:“给小主请安,小主吉祥。”
陆续几座轿子落在顺贞门外,写着“甄府”字样的两座轿子一前一后停下,出来的正是甄嬛和林扶月。安陵容早听说了甄嬛将林扶月接到府内同住,看过一眼也就不放在心上。
此次新人中安陵容位分最高自是不必同旁人见礼,见有人给自己福身同样一一颔首略表回礼。
太监见人差不多齐了,开口道:“内务府已把小主们的行礼安置在各自的宫室,小主们请即刻入宫吧。”
芳兰姑姑资历深,有什么疑惑当即开口问了:“懿贵人在哪个宫?”
太监弯着腰答道:“懿贵人在承乾宫,不止懿贵人,沈贵人莞常在和林答应同样住承乾宫。时候不早,几位小主便一同随奴才去承乾宫吧。”
安陵容一听便知道皇后跟华妃耍的什么把戏,当下便跟着走了。甄嬛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初到宫中仍有些谨慎,可更多的是能和相熟姐妹同住一宫的喜悦。
一进承乾宫,满宫宫女太监便哗啦啦跪了一地:“奴才们给诸位小主请安。”
长相带着精明的宫女上前一礼:“奴婢是明德堂宫女宝娟,懿贵人请随奴婢来。”
“奴婢贞德堂宫女茯苓,沈贵人请。”
“奴婢是顺德殿宫女佩儿,莞常在吉祥。”
“请林答应安,奴婢咏德殿宫女青儿,答应请去殿内稍作歇息。”
陆续间宫室内站的满满当当的人都找到了自己的活计,三两下撤走后让主子们视野开阔起来,能在室内一边赏景一边吩咐,倒显得条理分明,不是寻常那般庸碌之人。
也是,安陵容摇着扇子在室内四处转着,本朝谁不知道承乾宫的大名,能住进来的人不说长盛不衰,较之其他新人得宠的机会必然更多。三日之后才是新人承宠之日,前路未曾分明之前想必无人轻举妄动,这些奴才既然能进承乾宫,必然心机人脉样样不缺,不是蠢人又怎愿做那被打的出头鸟?至于殷勤假面之下心性究竟如何,天长日久,且走着瞧吧。
因是进宫的第一日,各宫小主忙着归置行李,再加上要准备三日后面见后宫众人时的衣着首饰,倒也不曾互相走动。
只是偶一抬头,安陵容瞧见顺德殿里甄嬛,沈眉庄还有林扶月三人交握的双手,不免心中嗤笑。同住一宫,最忌讳内斗,这三人是把她安陵容当摆设了吗?还是说,那三人认为安陵容不会有位至一宫主位的那天,方入宫便勾结起来。
真是找死。
安陵容叫来素罗耳语一番,如此这般吩咐之后静待好戏。
不多会,皇后宫中,华妃宫中,端妃,齐妃,敬嫔,曹贵人……各宫都向新人送了份赏赐,安陵容和甄嬛收到的赏赐最多,受了好大一通小宫女的奉承。
剪秋和周宁海亲自走这一遭,就是为了细心替主子留意着新人的脾气心性,顺德殿那番姐妹互相扶持的话不怕传不到景仁宫和翊坤宫,安陵容拈起黑子,在棋盘定定一落,白子瞬间溃不成军。
因送礼的都是宫中老人,每份回礼都要仔细斟酌,一场精挑细选之下安陵容不免疲累,万分想念芳兰姑姑的好来。
安陵容现下还做不了狐假虎威那一套,无法压制下面的奴才,只是在明德堂内当着几个奴才的面吩咐下去:“檀衣和素罗还管着我的贴身事务,至于你们……宫里头你们熟,小喜子几个小太监负责跑腿,宝娟宝雀带着小丫头们负责洒扫传话,其他的日后再说,散了吧。”
众人齐声道:“是。”
事情自有奴才去办,安陵容翻着游记干坐了一晌。
实在待的无趣,安陵容唤来宝娟:“我新进宫,不知道承乾宫可有主位娘娘,是否方便拜见一二。今日手忙脚乱的,倒忘了这一茬。”
宝娟不急不忙道:“本朝承乾宫并无主位,因着几位小主要住进来,前几日才修葺一新。奴婢想着小主进宫第一日难免忙乱,便没跟小主说,奴婢给小主赔个不是。”
安陵容撇着茶碗里的浮沫,饮了茶才道:“行了,幸而没有坏了规矩,再没有下次。你下去吧,喊宝雀进来。”
宝娟抬头,安陵容表情淡淡,看不出什么不同来,只好收起心思出门叫宝雀进去。
“呸,白白让你露了脸!不过是个闷葫芦,有什么好得意的。”宝娟朝着宝雀的背影啐了一口,宝雀脚步一顿,若无其事掀开门帘进入内室。
宝雀确实呆板,安陵容问什么她便答什么,绝不多说一句。不过安陵容却不会生气,在这宫里,多嘴多舌的人总是死的最快,明哲保身,主规仆随不失为一个保命的好方法。最要紧的是,宝雀不会自作聪明地来对安陵容指指点点。
相反的例子就是宝娟。身为想要冒头的一等大宫女,不巴巴进言以免犯错,反而骄矜起来,很有坐等安陵容自乱阵脚的意思。
主子不问你便不说了么?主意未免也太大了些。若是安陵容凡事没有多嘴问一句,哪日闹了笑话,宝娟岂不是能以傲慢的姿态来她这个主子这里指手画脚。安陵容最厌恶旁人掣肘,宝娟好死不死犯了她的忌讳,在安陵容这,宝娟一辈子再难有出头之日了。
安陵容着意将宝娟边缘化,檀衣素罗自然心有灵犀,和其他婢女暗地将宝娟死死按着,渐渐沉寂的悄无声息。
宝雀亲眼瞧见宝娟的悲剧,她什么也没做,只是侍奉安陵容更尽心了。
安陵容满意的看着自己宫中的格局,檀衣素罗是自己人,芳兰姑姑也使银子调进承乾宫,私底下为安陵容做事,待有机会自会光明正大为安陵容效力,小喜子身家干净头脑机灵,头上还有个在内务府做事的干爹刘德宝,日后可以多多倚重。明德堂家贼已除,安陵容争起宠来再无后顾之忧。
三日后,景仁宫。
今日是新人后宫觐见的日子,安陵容略施粉黛,身着清新怡人的水绿色旗装,早早到了景仁宫。
景仁宫端庄肃穆,倒是无人喧哗放肆,众人站成两列屏气敛神,静候皇后传召。时辰差不多的时候,剪秋一脸亲切打起门帘,精明双眸掠过一张张明媚娇嫩的面容:“皇后请众位小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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