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元二十一年,正月癸巳,倭国法师空海前来长安驱除邪祟。
卧榻上的皇帝形容枯槁须发皆白,双目圆睁,喉中喘息不绝,一看便知深受梦魇之苦。空海双手合十,眼眸微阖:“陛下这个样子有多久了?”内侍恭谨道:“七天七夜,睁眼无眠,请施法吧。”
空海颔首,正要默念经文,耳边突然传来极其凄厉的猫叫。猫叫?内宫怎会有猫,而且离皇帝那么近。“啊!”空海忙转身,皇帝大叫一声腾空而起又重重摔下,再看时卧倒榻上,气息已无。殿中所有人急忙跪下,早有内侍遮掩皇帝遗容。太医命令道:“白左使,写,皇帝猝死于风邪。”
空海这才注意到殿内还有一身着官服,立在案前执笔的年轻男子,那人满脸无措踟躇,提笔又顿。有意思,太有意思了,空海心想,即便发生在眼前,历史也总由身居高位者随意更改。这算春秋笔法么?真真假假,端看个人怎么解读,有趣。
“空海法师。”空海回头,眼前赫然是殿内的年轻男子。“白左使?”空海语调微微上扬,疑惑为何这人找上自己。男子拱手:“在下起居郎白乐天,专写天子行止。不知道皇上真正的死因,我下不了笔。”
空海微笑:“白左使在宫中多久了?”白乐天不解:“三年了,怎么?”
三年,空海想,三年的宫中生活仍未磨去这人的执着与自负,面对大内机密,似乎不知忌讳二字为何物。该说不愧叫白乐天吗?
空海边走边问:“宫里豢养过黑色的御猫吗?”“黑色的御猫?”白乐天回想:“我入宫三年,从未在宫中见过有猫。”远处地上有一块木牌颤动,待两人走近,脚下的木牌直立,空海拿起念道:“皇帝已死,后即李诵。李诵是谁?”白乐天意味深长:“马上就要登基的太子。”二人转身,身后的宣政殿于雷鸣中越发显得迷雾重重。
次日空海住处,白乐天一身常服笑意满满向空海拱手:“法师。”空海同样满脸笑意:“白大人。”白乐天翻身上榻:“宫里的确有猫,我听巡夜的人说的。还有件怪事。”空海兴致盎然:“接着说。”“有个叫陈云樵的金吾卫家里也来了猫,竟然会说人话。”
空海不置可否:“可惜我要走了,这件事已经跟我没关系。倒是你,上奏了吗?”白乐天倒是很乐观:“这件事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了,我不干了,辞官了。我辞官就是为了把我的诗写完,我是个诗人,进宫是为了写诗。哎空海,你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快就要回国了?你来大唐到底是来干嘛的?”
空海语气中带上些微自嘲:“我想做大唐青龙寺惠果大师的弟子,可惜连山门都没能进去。”
白乐天急忙开解:“空海,这一点都不奇怪。惠果大师座下上千僧人,可他却说没有一个够得上做他的弟子。不如这样,既然你远道而来到了长安,那便由我带你逛遍长安!如何?”
斜阳下的长安城,远处传来阵阵大青龙寺的钟声,街头巷尾人流不息,旌旗招展。
白乐天带着空海走街串巷,意气风发:“要说这长安城必观之地有三。其一乃大唐密教的祖庙青龙寺,自当家的惠果大师当年从狮子国取回密法,每年远道长安登门拜扣的僧人络绎不绝,不知凡几。”
空海挑眉:“哦?还有这种说法。接着说。”“这其二嘛,”白乐天示意空海看桥下一群闹哄哄乘马远去的金吾卫:“中间那个就是陈云樵,他们要去的是胡玉楼,长安第一伎院。”白乐天看向空海,满脸揶揄:“怎么样,要跟上去吗?”空海自然点头:“那当然要去看看。”
天边余晖渐渐不见了,夜间的长安城重新焕发生机,更胜白日。胡玉楼明灯高亮,桥边杨柳依依,湖边小船停泊,越来越多的风流公子步入胡玉楼,姑娘们莺声燕语,楼中香气滟滟。
空海进入胡玉楼,姑娘们娇笑声更响了,一个个争相往空海身上扔帕子。白乐天笑得直不起腰:“我倒是头一回带和尚来胡玉楼,想不到伎院里的和尚这么受欢迎。”空海倒是一本正经,一一向姑娘们还礼,惹得姑娘们笑说小和尚真有趣。
空海和白乐天上楼时,陈云樵已散完一轮赏钱,众人酒酣耳热,怀抱红妆高声笑闹。白乐天悄声道:“看来传闻不假,陈云樵果然得了大笔钱财,不然怎会连身边的人都对满地赏钱无动于衷?可见没少用钱财笼络人心。”空海点点他:“我来胡玉楼是供奉伎乐天女,你来胡玉楼是为了什么?”白乐天恍然大悟状:“当然是来玩的!”既进胡玉楼,还管他劳什子陈云樵李云樵,管他劳什子黑猫白猫,自然玩乐要紧!二人畅声大笑,也加入玉莲他们,舞的舞闹的闹。
一夜过去,空海揉揉脑袋顶着刺目阳光睁眼,屋内酒气熏鼻,鼾声震顶,还有一金吾卫卫兵抱着柱子嘟囔:“小娘子别跑……”空海踢了踢身旁睡得四仰八叉的白乐天,白乐天瞬间翻滚下榻,哎哎痛叫着醒转了。
空海笑出声:“你还没告诉我长安城最后一个必观之地是什么。”白乐天迎着阳光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长安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却又好奇着别人的秘密。就像你好奇宫中的那只猫,我好奇给陈云樵家送钱的猫。这长安城最后一个必观之地便是能给我们解惑之地:无乐居。任何人在无乐居都没有秘密,任何人都能在无乐居知道想知道的事。”空海躬身示意:“那便请白大人带我去解惑。”
二人洗漱好出了胡玉楼踱步,这是第二次在街边遇到那位表演幻术的老伯了,空海想,这幻术就像无上密,雾里看花,真真假假总也参不透。
白乐天在一旁介绍:“无乐居有三乐。这里有最香醇的好酒,此其一;这里有长安城内最新最全的消息下酒,此其二;其三是最重要也是最让人好奇的,人人都说无乐居的女掌柜是个绝世美人,可惜没人见过。”空海看着眼前“无乐居”三字,傲骨毕现,气势磅礴。
空海推门而进:“既然大家都没见过,又怎知这位女掌柜一定是个绝世美人呢?”白乐天理所当然:“既然大家都这么说,必是有人见过。只不过不肯给佳人徒增烦扰罢了。”
无乐居进门是个极敞亮的大堂,每隔二十步设一桌,大堂中间的墙上挂满写了字符的牌子,有一老妇坐在柜台前半阖着眸子,偶有新客想知道什么消息便寻老妇拿了牌子去往二楼。大堂内桌上的客人也可各自交换消息。若有需要只需一招手,便有小侍取了对牌去办,往往一壶酒便能在无乐居消磨上一整天。
这倒和空海想象中不同,本以为是个沸反盈天的地儿,没成想一眼过去井然有序。“无乐居,无乐居,来这里的人大都为了破而后立,醉生梦死。说是无乐,在我看来这里可没有忧愁,这里分明是极乐之地。”空海意味深长道。
白乐天拍拍空海的肩,示意跟上,二人到柜台前向老妇人请教:“请问婆婆,若我二人想解惑该当如何?”老妇人睁眼,眼中无一点浑浊:“那便告诉老妇你们想知道什么?”空海和白乐天二人齐声道:“黑猫。”那老妇眼中精光一闪:“你怎么知道那只猫就是猫呢?书中自有颜如玉。书里有你们想要的答案,看在你们第一次来的份上,这条消息不收钱。去吧。”老妇人说完又阖上眼,留下空海低头苦苦思索,所以一切又回到了那只猫身上。白乐天灵光一闪,拊掌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二人披着夜色悄声摸进宫,七拐八拐进了一处阁楼。
空海置身书海之中,疑惑道:“这是什么地方?”白乐天兴奋地难以自抑:“天子藏书楼,说是我的也行。”空海帮着白乐天翻箱倒柜,终于找到那本《大唐开元圣文神武皇帝起居注》。
白乐天翻开起居注:“天宝十五年春天,玄宗皇帝李隆基在花萼相辉楼为贵妃举办生日宴。玄宗朝后宫佳丽三千,三千宠爱在杨玉环一身,这场宴会名叫极乐之宴。”白乐天手执起居注向往道:“席间,玄宗皇帝命李白为贵妃写一首诗。云想衣裳花想容……多少次的午夜梦回,我幻想着我活在玄宗时代,我也走进了花萼相辉楼,我也看见了她。可惜啊,可惜红颜薄命。”
空海惊讶:“为什么这么说?”白乐天叹了口气:“极乐之宴当夜,由于金吾卫值守不当,花萼相辉楼失火,贵妃死在那场大火之中。除了贵妃,一同死去的还有贵妃的贴身侍女和尚宫,花萼相辉楼的一切都在那夜化为灰烬。玄宗震怒,直接赐死当时的金吾卫统领陈玄礼。陈云樵便是陈玄礼之孙,他家从那时起世袭金吾卫。”
“等等,极乐之宴?”空海失声道:“你说陈云樵家中三代世袭金吾卫,玄宗和杨贵妃又是前朝之事。书中自有颜如玉,颜如玉,杨玉环,极乐之宴……”
白乐天和空海对视道:“无乐居!”
作者大大:妖猫传我看了好多遍,陈凯歌的审美真的绝,超级喜欢电影里浓烈到极致的色彩与含蓄唯美的情意
作者大大:包括电影无极,很多人不喜欢这部电影的妆造和服道,我反而很爱,后面会开这个世界
作者大大:霸王别姬,无极,夜宴,天下无贼,阳光灿烂的日子,让子弹飞这些电影也会慢慢写,一个一个来,再次感谢六公主从小对我艺术细胞的启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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