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寒风呼啸，绝对零度的西伯利亚。地下数百米深的秘密实验基地里，某个被遗忘了20多年的人，慢慢睁开眼睛。这副身体真正的主人已经死去，目前躯壳里住着的，是那个靠交换意识夺舍成功的家伙——瑞克（分裂体α）。鉴于这个次元现在只剩下他一个瑞克，还是直接称呼他为瑞克比较合适。

瑞克被一层像羊水膜一样的透明物质包裹着，以平躺的姿势泡在无重力培养液里。随着培养液的水位下降，他猛地坐起身，挣扎着撕开身上的“羊水膜” 注*29。吐出肺部的培养液，一边咳嗽一边摸索寻找呼吸面罩，他把面罩戴在口鼻上，开始大口喘气。

活下来了。又一次死里逃生，而身边依旧无人替他喝彩。实验室的探测系统感知到生命体活动的迹象，启动备用电源和制氧机，室内灯光也亮了起来。瑞克眯着眼光溜溜地爬出培养舱，匍匐前进到试验台前，给自己打了好几针增强剂。分裂体的身体在培养舱里睡得太久，全身肌肉已经萎缩，增强剂可以迅速强化萎缩的肌肉，不过在这个过程中要忍受强烈的痛苦。

他蜷缩在地板上，呲牙咧嘴地等药劲缓过去。为了将注意力从剧痛中分散，他的眼睛开始漫无目的地在地板上搜寻，直到目光被一张纸吸引过去。

和思维矩阵中的场景一样，地上全是散落的基线对比实验报告，但是这张纸不是报告，而是一张20多年前的法院传票，被他塞进马桶的拉美裔心理医生在传票上控诉了他的恶行，并留下他对瑞克的诊断：“极端危险的反社会疯子。”

瑞克感觉好点了，他的肌肉已经恢复到可以站起来的地步，但是他没有衣服，这里太冷，必须制造点热源来暖和身体。试验台上的酒精灯旁有盒火柴，保存的很好，未曾受潮，一下就划着了。

他引燃酒精灯，把地上的报告拾掇拾掇，连同那张法院传票一起，做了火堆的燃料......情感缺陷，怪物，疯子，这些旁人的评价在火焰中统统化作灰烬。

瑞克正盯着舞蹈的火苗出神，实验室忽然警铃大作，探测系统提示空气含氧密度已下降到负压临界点，显然他生的火消耗了不少氧气。“妈的！”瑞克扬起塑料文件夹封皮，烦躁地用力拍打火堆，试图灭火，没想到塑料封皮也烧起来了，火势像是释放了怒气一样越来越大。

“操，操，操！没完了是吧？”瑞克关掉制氧机，从试验台上抓起一个电控玻璃罐 注*30 遮住私处，仓皇失措地飞奔进电梯井，按下前往试验基地最顶层的按钮，顶层是个超级大冰窖。电梯门刚刚打开一半，瑞克就冲了出去，穿过长长的，冷气弥漫的冰窖过道，找到了那扇通往家里冰箱的四维固态传送门，用力一推，门纹丝不动。他摘下旁边墙上的手电筒打着光线一检查，发现传送门断电了。

“他妈的搞什么？！又是哪个狗娘养的要绝老子的活路？老子出去后要拧断你的脖子！”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瑞克灰蓝色的头发上已经挂了一层白霜。

远在千里之外史密斯家，杰瑞拔掉冰箱电源，正一件件往外搬东西。

贝丝在一旁叉着腰，问道：“杰瑞，我还是不明白，冰箱没有出大毛病，你为什么急着换掉它？”

“因为我乐意。”杰瑞拍拍手，“在我的家里，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个冰箱太老了，我要买一台新冰箱。”一想到瑞克在冰箱里面动的手脚，他就来气，而且他觉得新闻里那个粉红绒球怪物有点像早上从冰窖里跑出来的那只，太危险了，这台冰箱非处理掉不可。

“看看谁今天这么有男子气概，你觉得家里还有什么不顺眼？要不要把我也换了？”

“哈哈，这种事当然不可能，”杰瑞尴尬地笑笑，走过去搂住贝丝，“只有你，亲爱的，我百看不厌，无论何时你都能让我‘雄姿勃发’‘。”杰瑞猥琐地耸肩顶胯。

“噢！少来了。”贝丝也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天啊，杀了我吧，我宁愿去女德班，也不想听父母油腻的肉麻话。”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夏天忍不住在心里哀叹，她盘算着等瑞克回来，就去求姥爷给她也做一副“指尖耳塞”。

夏天在手机屏幕上戳戳点点，不出所料，新闻头条还是被那只来历不明的吃沥青粉红绒球怪占据，它在短短半天时间内吞噬了半个美国街道上的的沥青，现在所有媒体都在讨论这件事，比起各种官方声明，人们更喜欢劲爆的花边新闻：著名摇滚乐队“柏油马路”的主唱发推文表示要以“沥青终结者•粉红”作为他们新的乐队名；凤凰城的一名女网红宣称自己爱上了粉红绒球怪，他们是“命中注定的灵魂伴侣”，她定做了一套粉红婚纱，租了车，准备追随绒球怪物的脚步并向它大胆示爱，还要全程直播他们的“婚礼”，这名网红在离绒球怪三个街区的岔道口被拦下，当地警方表示……

夏天揉揉干涩的眼角，继续翻看手机，那边贝丝和杰瑞的互动还没结束，他们二人似乎暂时从失败的婚姻中逃离了出来，漫步在热恋的小径上。贝丝微笑着说：“那时候我大着肚子念婚礼誓言，”

“心中还没有你读《日内瓦宣言》注*31 时虔诚，这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夏天忍不住接茬儿。

贝丝仿佛才注意到她，挑眉回应道：“牙尖嘴利的小丫头，我一直不明白你们这一代养尊处优，接受高等教育，戾气为什么还这么重。”

“妈妈，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家长觉得孩子不愁吃穿，就必须积极乐观。难道我们不应该把空余的时间用在挣扎于应试教育与人生理想之间，被渴望自由的念头折磨的夜不能寐，失望发狂吗？”

“叮铃铃铃铃——”座机电话适时地响起，打断了这场永远谈不拢的代沟谈话。

“啧，夏天，既然你这么会说话，那这个电话你去接吧。”贝丝无奈地转过头对杰瑞说：“真不知道她这性格随了谁，我吗？反正不可能是你。杰瑞，冰箱暂时不能换……”

夏天把手机往沙发上一丢，气呼呼地走向座机电话。

【第二十一章完】

注*29：《黑客帝国Ⅰ》中的场景。尼尔选了通往现实的药丸后从培养舱里苏醒。

注*30：电控玻璃是一种透光不透明的玻璃。

注*31：《日内瓦宣言》是医生就职宣誓的誓词，世界上有不同版本的医生就职宣誓，我只是随便选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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