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慎言一骨碌爬起来,活动了一下脖子和手腕,各处关节发出了一串脆响。他冷冷道:“叫个屁大夫。你这脖子又不是脆瓜,被啃下一半施施肥还能再长出来……赶紧特娘的把手拿开,别搁这儿丢人。”
冯胖子歪着脑袋耸着一边肩膀,从腰包里摸出一张纸片一样的东西,冲他道:“老子今儿就不打你了。来,给你爹帮个忙,爹把这玩意儿送你。”
陶慎言瞅了他半天,骂了句脏话,权当孝敬他这半路捡来的便宜爹。冯胖子手里的玩意儿他见过——准确的说,在他从前的生活中几乎天天见到——那的确是好东西,他身边的所有人,连同他自己,日夜为之神魂颠倒,疯魔了似的四处奔波拼命,仅仅为了让这些每张成本不到一分钱的纸片积攒得越来越多——最好能堆成山、积成海,能将整个人和心中的所有欲望都深埋进去。像个无比华贵的坟冢,会将里面的人直送上天堂。
陶慎言紧盯着他的手,双脚循着多年下来的习惯不由自主地迈开,径直朝他走去。一路上,他踩过许多人的躯干与手脚,也几次被故意伸出的手和腿绊倒在地,也有不安分的手摸上他的大腿和脚踝………他毫不避讳,仍是沿着既定路线向目标走去。
冯胖子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看着看着,他忽然大叫了一声,身子一歪,直挺挺倒在地上。
这声响几乎让倒在地上的所有人都睁开了眼睛。
但是,没有任何人做出反应,甚至转动一下眼球——他们瘫在地上一动不动,许多人的皮肤表面伤痕密布甚至溃烂,如同一堆正在腐朽的尸体。唯一与尸体不同的是,他们中间会不时响起粗重的喘息、低声的咒骂或呻吟,呜哩哇啦的,像古老的诅咒。
“次那还让不让老子消停会儿了……”
“都特娘的闭上臭嘴,有话死透了再说。”
“呼——”一阵雷鸣般的鼾声突兀地响起,接着低沉了下去,忽而又高亢地抬头。紧接着一声闷响,似乎是金属与肉体碰撞的声音,然后鼾声消失了,再也没响起来………
“谁啊,才半个脖子就嚷嚷,没了就没了,能减三斤肉呢……”
一个女人沙哑的嗓音格外突出,随即那声音就被埋没在更多嘈杂的声音中。声音此起彼伏,像是海中一波波重叠的浪,奔涌躁动着;又像自四面八方汇聚的风,刮起来便经久不息。
陶慎言已经到达了冯胖子身边,一番小动作后,才缓缓将目光从他手里移向他的脖颈——胖子的手还紧紧捂着那里,像捂着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那一定藏着见不得光的东西。他这样想着。
胖子本身就是一件见不得光的东西——他曾经无数次见过胖子坐在被唤醒的新人和即将咽气的废人身边,讲述自己过去如何从腰缠万贯沦落到铁|牢生涯、又如何从高墙逃出过上阴沟老鼠一样的生活;也无数次看到胖子在叙述自己那些恶劣行径时跟着周围的人一同放声大笑,像是一池子欢蹦乱跳的蛤蟆——他跨坐在胖子肚子上,晃啊荡啊,像坐上了漂浮在海面上的帆船。接着,他试着去掰对方的手指,一块铜钱大小的血窟窿赫然出现在眼前,像坏了的水龙头似的,血从里面汩汩地淌出,顺着脖子上的赘肉,一半钻进胖子的头发里,另一半盘绕到脑后,无声滴落在纯黑的大理石地面上。
“麻烦。”陶慎言撇了撇嘴,提溜着衣领将目光已经开始涣散的胖子的上半身拉起来,胖子摇摇晃晃地坐起身,时不时又要倒下去,灌了酒精似的。陶慎言伸出手摸遍了他身上的明兜暗兜,又翻出几粒彩色胶囊——胖子曾靠它干成了不少大事儿,譬如认识新人并逐渐成为他们的精神领袖,再譬如贿赂电子屏幕后的那群傻缺给他送了几个磕|了药的女人和一些救命用的特效药……
他将胶囊也塞进自己裤兜里,然后拖着胖子的一只脚,像拖着一只麻袋似的,亦步亦趋来到附近的一处楼梯口。巨大的场馆内部采用了天井式的结构设计,像是一座体育场,只有三层,每一层高达十几米,使这种连接上下两层的楼梯显得格外细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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