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迷失（下）

“该死！”莉西娅看着那只鸟在另一头，将长长的喙伸进罐头享用原本属于自己的早餐。她原本在新大陆的虚拟旅程中体验过被海鸥抢食，那时她只感受到有趣。但如今，自己一个人在海上，而被抢走的是自己最后的一点食物，愤怒就不约而至。她捡起脚边的一块金属碎片，狠狠朝那只鸟丢过去，却只穿过空气，坠入大海。那只鸟却仍在吃着罐头，悠闲自得。

“狗屎的死鸟！”她一边冲过去，一边朝着它大喊，却仍只能看着它在自己冲到面前时飞入半空。金属罐头从鸟的双爪之间掉下，砸在甲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捡起几乎不剩什么的罐头，盯着它看了许久，狠狠将它抛入大海。

罐头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反射着刺目的阳光，砸在平静的海面，激起一圈圈涟漪，又在十数秒之内消散。金属罐子一点点被海水充满，一点点朝海面下沉去，被海水没过，吞噬，直到消失在视野中。莉西娅站在船舷边，看着罐头沉入大海深处，沉入一个也许再不会有人将它重新捡起的地方。直到所有的波澜消失，所有肉眼可辨的。它曾经坠入过这片海洋的痕迹消失，才转身离开甲板，走回船舱。

“不，不能这样。冷静，不要去想任何东西……”在船舶发动机的轰鸣声中，莉西娅不断喃喃自语。

还剩下一个罐头。还没有任何一块陆地的影子。有人说人在没有食物的情况下，只喝水最多可以坚持两周。也许……自己很快就要开始挑战人体极限了。莉西娅苦笑着走进某个阳光找不到的房间，用之前在南极穿的大衣蒙住头，想让自己进入睡眠。也许只能通过长时间的睡眠，才能帮助自己抵挡孤独所可能带来的疯狂。

莉西娅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精神一点点走向崩溃，但自己却无法制止。这就像你知道自己正一点点朝着深渊滑落，知道这样下去是不对的，你想要阻止自己，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继续下去。身体依旧属于自己，由自己控制，但控制它的不再是人的意识，而是人的本能，是不可控地从心底用处的恐惧、烦躁、愤怒这些负面情绪。

如同莉西娅试图抛开一切让自己陷入沉睡，但脑中盘旋的一切却阻止着她。似乎任何从脑海飘过的碎片，都能扰动之前平静下些许的神经。

在想着需要睡觉的时候，人往往难以真正入睡。不知道过了多久，莉西娅突然掀开身上的大衣，走出船舱。

太阳略微西斜，但阳光依旧刺眼。从昏暗的船舱走出，莉西娅花了好一会儿才适应海上的光线。她揉了揉两侧的太阳穴，却在眼角余光瞟到左侧海面的的刹那，顿住了手上的动作，疯狂跑向船头。

在海天相接处，在单调的深蓝与无云的天蓝交接之处，似乎有些绿色打破了单调。

那是……树吗？

小岛？

莉西娅跑进驾驶室，将船头对准那隐约可见的岛屿。

随着发动机发出更加刺耳的轰鸣，船全速驶向那个希望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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