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5.12.25.
灰色风衣下,是熟悉的脸庞,熟悉的双眸。他看着她握住胸口的水晶,昏黄的灯光下,二人一起陷入沉默,如同当初第一次约会,想要说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只有《谣》的旋律在耳边回响,这首祭祀的谣词在此时显得有些诡异。
她希望他能帮她完成一件事。她没有告诉他,但他能感觉出那件事的重要。他答应了。
“下次见面,记得换歌。”
在她锁上咖啡馆大门时,她忽然道。看着笑容,他知道她还是那个她。
如果,还有下次的话。
他回以微笑,在心中默默回答。
他和她离开,没有带上电脑和一切设备,害怕自己继续沉浸,再也无法回头。她去拜访一位位陌生人,而他静静地等在她身侧,不询问对方的身份和姓名,也不问她真正的目的,甚至并不聆听他们的对话。他并不知道这种隐瞒的实际作用。一切都是徒劳,脑芯会记录一切思绪,分析、上传。可他并未提醒,不愿打破那最后微薄却不断闪烁的希望。余下的时光,他们游遍欧洲,靠着他过去在脑域攒下的积蓄走遍曾向往的每一个角落。她没有问他积蓄的来源,虽然她心知肚明在现实经营咖啡馆绝不会有什么收益,只有脑域中的重要工作,只有在那里为别人创造欢愉,才能换来这些。他们聊过去的回忆,大学生活、同学、约会,甚至是争吵,却不询问各自的隐秘。过去他反感她的隐瞒,她反对一切有关脑域的事,但如今双方都不问起。这成为一种奇异的默契,相互知晓,却又称不上心有灵犀。
在米兰大教堂顶,他搂着她的肩,听见另一个问题。
“你……不问为什么吗?”
“我以为,你不会问的。”
她从他的脖项间取下紫色水晶,将它与自己的那一半重合,没有一丝缝隙。
她抬起头,他看着她的嘴唇。她似乎在等待什么。
他只是将她拥入怀中。
我知道你们的计划。早就知道。你们不会成功。
是的。
那,停下吧。我之前给出的承诺依旧有效。
不。中国有句古话,叫“知其不可而为之”。
也有个成语,叫“通权达变”。
我劝不服她,就让我陪她走完最后的路。
那好。我允许你们完成你们的计划。这算是我对你的尊重。
感谢你的怜悯。
“查德,你确定要这样做?”
“是的,蒂亚戈。这是唯一可行的方案。”
“为什么?”
“它们知道。从一开始。”
“什么?”蒂亚戈的脸上闪过惊讶。
“所以,只有我的方案可行。”
“但无论结果,你都会……”
“是的。但,这是唯一的机会。无论是对你们来说,还是对我。”
“这是一次献祭。”
“是的。献祭。”
沉默。
“她快回来了。”
“帮我隐瞒这件事。五天后行动。”
“一旦开始,就无法回头了。”
“为了所有人。”
也为了阿黛拉。他在心中补充。
不可能。
你低估了我们。这是为世界而完成的献祭。
他在万神殿中,望着奥丁虚拟出的人类身躯消散,望着黄昏降临。空中不时浮现出几个数字,一串代码。脑域失控。
他将自己的意识接入控制。他可以透过所有联通网络的摄像头看见每一个角落,接受每一条信息,每一个数据。
无数影像在脑海中重叠,数据流过每一个神经元,如同流过他的眼前,又化为实体,虚幻而又清晰。他甚至能看见时间流逝,看见未来。光与影交织,融合《谣》悲壮的乐声,汇成盲目奔涌的光潮,盛大而汹涌,扑向他的身后在看不见的无穷远处归于虚无。在光潮中,他看见一幅幅图景,连贯,虚幻。
那是未来的画面。
努力看清掠过的场景,一阵阵疲倦从心底上涌。哦,他已经失去了心脏,连同躯壳都成了献祭的部分。以身体为祭品,让大脑发挥出神明的力量。
他终于累了。人类的大脑难以支持如此巨大的数据量,即使他简化了数据,只窥视未来的趋势,而并不精确观测一切。
还有最后一件事。
《谣》的旋律依旧未止。乐章的最后,女声连贯而绵长,如同献祭的最后,妖异而悲壮。
靠着最后一丝清明,他调出广播系统,留下最后的话。
“对不起,阿黛拉,我爱你。”
注:
1.《谣》指川井宪次《傀儡谣》
2.两篇文章的形式模仿郝景芳《弦歌》《繁华中央》,展现故事的AB两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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