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会有在两个世界生活过的年青人,他们将成为是变革的关键。”
——《十年黄昏》,阿黛拉·拉文著
当晚餐时收到这条消息,埃斯特和他的母亲都愣了一瞬。
“脑芯广播?”
那段话伴随着冷静严肃而不容置疑的语气,在他的脑中回响。他不知道自己记忆中上一次脑芯广播是什么时候。十年前?
“妈,上一次脑芯广播是什么时候?”
餐桌对面,埃斯特的母亲摇头道:“记不清了,好像是一次寒潮。”
寒潮。埃斯特的记忆深处浮起些许碎片。那是一次百年难遇的寒潮,从北极圈副极地低气压带而来,带着长达两个月的暴风雪,以及零下数十度的低温。失踪和死亡人数达上万人。
上一次是全国范围的灾难和上万人的死亡,那这一次,又代表了什么?
埃斯特胡乱地扒着食物,任凭思绪在脑中缠绕。那次寒潮的记忆已经模糊,只依稀记得冰雪的肆虐和从未迈出家门的两个月。吃完饭,带着担忧的猜测,他回到房间。
一本虚拟书籍正平放在书桌上,在感应到埃斯特坐下之后,自动变得凝实,而又翻开到他之前阅读的那一页。
他轻托起书页,将它翻到封面。
《十年黄昏》。阿黛拉·拉文。
只有作者名,却没有任何关于她的介绍。
“混乱从未终结,它一直都只是蛰伏,等待爆发的时机。”这是她在对话的最后所言。
混乱。脑芯广播。病毒。还有她提到的战争。
埃斯特的脑中闪过历史。二十一世纪初的疾病,席卷全球,上亿人死亡,两个大国对峙,互相指责。这种联想给他的心中带来对未来与未知的恐惧。虽然这种感觉并不强烈,但却干扰者他的思绪。
“如果想要找我,可以在这个ID下留言。”埃斯特回忆起拉文的最后一句话。
进入新大陆。晚十点,夜色已浓,这里却反常地热闹。不少人在世界广场,讨论者脑芯广播的事。
埃斯特找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在眼前展开备忘录。空荡的便笺栏内,一串数字安静地漂浮在黑夜中。
没有犹豫,他键入这串数字。搜索。
一个没有昵称的账号,一切信息都是空白。灰色的头像代表未在线,隐约能看出那头像是一片余晖。超过一年未登录。
单击、留言。做完这一切,埃斯特发现好友栏中有一个人的头像亮起。
梅丽莎?十点?埃斯特关闭留言界面,犹豫片刻,发起了邀请。
一道倩影出现在他身边。她今天选择了白色长裙,配合本就无瑕的面容,显得更加纯洁。
“埃斯特?这么晚,你居然还会在这?”轻柔的声音从他的耳边响起。
埃斯特笑了笑:“我在等人,想要弄清某些事。”
“谁?我这算是违规进入,没有太多时间,要不然会被惩罚。”
“惩罚?”
“我去了军方,应征特殊部队。航空。”
“她来了。”埃斯特刚想再问,眼角忽然瞥见一个黑影站在他们身旁不远处,无声无息。
“不用担心,小姑娘,这段时间根本不会存在于你的记录中。”嘶哑的声音突兀地打破了周围的寂静。
梅丽莎一惊,才看见那笼罩在黑袍内的人。
“就是她。阿黛拉·拉文。”
“您,您就是……”
“是的。”
“您刚才那些话的意思是……”
“要知道,阿黛拉·拉文早已是一个不存在的人。所以,你们为何找我?”
埃斯特舔了舔嘴唇:“您知道脑芯广播的事情吧。我想要了解,这意味着什么。”
“呵,我可不是占卜师,也不是预言家。”
她顿了顿,道:“不过,他是。”
“他?”
阿黛拉没有继续下去,而是打开面板,拉出了一道传送门,然后率先钻了进去。
梅丽莎和埃斯特对视了一眼,跟上她的脚步。
眼前光芒一闪,再看时,三人已经身处一间木屋。屋子不大,四周摆满了花草。阿黛拉坐在正中的桌旁,桌子上一盏油灯绽放着昏黄的光。
她摘下了兜帽。
在看见那张脸的瞬间,梅丽莎和埃斯特同时吸了一口凉气——任何人看见那张脸,都会感到恐惧的。
脸的右半侧是正常的皮肤,白皙光洁。即使有几丝皱纹,也能看出她年轻时一定是位绝代佳人。
但左半侧脸,却已经没有人形,一大块烧伤的瘢痕布满了半个脸颊,那只左眼也早已浑浊。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她的声音不再嘶哑,变得清脆而柔和。
“阿黛拉·拉文,《十年黄昏》的作者。”梅丽莎道。
“还有呢?”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不知道任何信息。即使是书上,也没有任何关于作者的消息,从生年到照片,连性别都只是他们通过名字做出的推断。
“你们知道查德·威尔格吧。”
“是的。他自称芬雷尔,据说是他以自己的生命导致了黄昏。”
“芬雷尔不是一个人。是一个组织。”她靠在椅背上,双眼越过二人,穿过木屋,望向未知的远方,“当时,我是查德的恋人。”
“这……”埃斯特看了一眼梅丽莎,发现她的眼中露出同样的震惊,“但所有资料都显示……”
“是的。因为,在他侵入神的系统之后,用人类的大脑短暂控制了人工智能。在让奥丁和万神殿自毁之前,他还下达了另一个指令。”
“他删除了所有关于我们的资料,直接将我的名字永久屏蔽。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你不可能再出现在任何电子资料中,至少是智能联邦的资料。有关你的一切都将被抹除,提及你的对话都将被模糊处理甚至是屏蔽。无法记录。”埃斯特深吸一口气,道。
“是的。”
“但这只是代表脑芯无法储存关于你的信息,人类的大脑,也是可以记忆的。”
“认识我的人,都认为我已经死了。”她伸出右手,缓缓从自己左边面颊上滑过,“事实上,我当时也的确差一点死在炮火中。那些AI在最后反向定位了我们的位置,然后调动无人机进行了轰炸。”
看着她血肉模糊的半边脸颊,梅丽莎皱了皱眉:“但你活了下来,并且写了那一本书。”
“是的。我希望有新一代人能够看到,去回溯那段历史,而我,也可以引导并见证他的预言。”
“预言?”
“这是他的一个几乎不可能的设想,也是他的最后一个任务。他利用神拥有的,全世界的数据,进行了最后的推演。”
删除。毁灭。推演。这真的是人脑的力量吗?埃斯特忽然想起二十世纪的科幻小说,一架以人脑为控制中枢的飞船。
还有传说中的“心理史学”。
阿黛拉好像看见了埃斯特所想,摇头道:“心理史学,那只是幻想和神话罢了。如果不是借助了万神殿联通并影响所有AI甚至是所有植入脑芯的人的力量,他的计划根本就不可能成功。而就算如此,所谓的‘预知’也仅仅是把握未来的趋势罢了。”
“传说中,古代中国也有过类似的预知,《推背图》。”梅丽莎沉思着说。
“传说只是传说。《推背图》和《诸世纪》,人们对预知未来,总有种神秘的向往和梦想,后人编造数句模棱两可的‘颂’与‘谶’,就足以让好事者传布。”阿黛拉道。
“那AI自己,为什么做不到这些?它们拥有更多可以调动的力量,更加精确,更加理性。”
“它们太精确了,以至于提供的数据不能有任何偏差。给予最完美的数据,得出最完美的结论,但如果数据有一丝问题,最终的结果就是失败。而人不一样。他预测的只是趋势,错误就不会被放大。”
看到埃斯特和梅丽莎若有所思,她从座位上站起身:“好了,对于未来,瘟疫只会是一个开始,而结局从未注定。”
“战争。融合。变革。”
阿黛拉缓缓张开双臂,身体一点点变得虚幻
“而你们,或许就是变革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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