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三宝机械地跟在李梦后面走了出去。
何红涛又转过身对老马说:
三连指导员何红涛:“老马,我得跟你谈谈。”
老马忽然惊咋地挥了下锅铲:
老马:“面条,面条糊啦!”
转身跑了出去。
李梦一言不发地领着许三多在草原上晃悠,
他有点存心地让气氛沉闷:
李梦:“刚才在车上往外瞅了没有?”
许三宝“一直有瞅。”
许三宝恭敬地回答。
李梦:“那你就已经熟悉战备环境了。从新兵连来这跑了几个钟头?”
许三宝“四小时五十四分钟。”
许三宝很精确,许三宝式的精确。
李梦:“那你也熟悉地理位置了。嗯,这就完了,咱们回去。”
许三宝“我好像还没熟悉呢。我笨,学得慢。”
李梦瞟了她一眼:
李梦:“不是笨,是死认真。”
李梦:“有什么好熟悉的?四间东倒西歪屋,五个……不,你不够格……四个千锤百炼人。
李梦:“本班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离团部五小时车程,补给车三天一趟,卸下给养、信件及其他。”
李梦:“地下四通八达,各路自动化管道及油泵齐备,我班主要任务就是看守这些东东,保证野战部队训练时燃油供给……”
许三宝东张西望:
许三宝“哪呢?咱们看啥?”
李梦扳回她寻找方向的脑袋:
李梦:“脚下五米,深挖。”
李梦:“我跟这待了一年半也没见过,自动化操作,不用咱管。”
李梦:“咱们就像田里的稻草人,戳这,立正!站好!起个吓唬人的作用……”
李梦:“累死了,三天也没说过这么多话,烟有吗?”
李梦:“诶——你立正干吗?”
许三宝赶忙放松一些:
许三宝“没有……有。”
她拿烟给李梦,
李梦点烟,
并没忘了给许三宝,
许三宝摇头。
李梦:“自己不抽?这烟给老兵预备的?”
李梦乐了,
李梦:“很上道么。”
李梦:“这么跟你说吧,我们这无惊无险,此地民风淳朴,敌特破坏?连偷油的念头都没有走过脑子,风暴冰雹等自然灾害百年罕见,地下管道也是工兵专业维护。”
李梦:“这块说苦不苦,说累也绝对不累,就是两个字——枯燥……有什么爱好?”
许三宝想了想:
许三宝“爱好?没有。”
李梦大手一挥:
李梦:“赶紧找一爱好,要不人生苦短长夜漫漫,你五分钟就闲得两眼飞星星。”
李梦:“跟你说吧,班上那几个瞧见没?薛林,热爱迷路羔羊,见头走失畜生如见大姑娘,他绝不图表扬,就图跟五班外的人说个话。”
李梦:“老魏,一天给人起十个外号。”
李梦:“老马,咱班长,现在不迷下棋了,正研究桥牌……这帮傻蛋。”
许三宝怔了许久:
许三宝“你……您爱好什么?”
李梦:“见外啦,我叫李梦。”
李梦忽然变得很庄严起来,
李梦:“我的爱好,说实话,不来这草原我没法实现它,来了这我就一定能实现了它。”
许三宝看了看暮色下的草原,
草原让她茫然,
现在面前的人类让她更加茫然。
李梦:“我写小说,平心静气踏踏实实开始写小说。”
李梦:“关于人生,我已经二十一了,我会写一部两百万字关于人生的小说。”
李梦:“如果在繁华闹市,我一定完成不了,可命运……”
李梦看了看许三宝,
李梦:“有一位伟大的作家,因为坐牢写出了传世之作,你知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许三宝已经无法避免地开始崇敬起来:
许三宝“我不知道。”
李梦又点点头:
李梦:“我原来是知道的,现在忘了。我会像他那样。”
许三宝“你会的。”
李梦忽然警惕起来:
李梦:“这事别让你以外的人知道。”
许三宝“杀了我也不说。”
李梦满意地笑了:
李梦:“指导员有没有跟你说这是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许三宝点头。
李梦接过许三宝的烟盒,
李梦:“再给支烟。”
李梦:“算了,我先拿着吧,你也不抽——指导员在打官腔,他不明白这话的意义,光荣在于平淡,艰巨因为漫长,无论如何,我们可以把有限的生命用在无限的事业上,这一切,指导员他明白个蛋。”
李梦对着荒原做如上感慨。
许三宝的崇敬无止境,
但我们千万别相信她很明白。
何红涛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几乎把一碗面条扣在自己脸上。
老马面无表情,
递过一块疑似抹布的东西,
何红涛盛情难却地擦擦嘴。
三连指导员何红涛:“老马,你好好干,这是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老马像个见过一万次海市蜃楼的人,
他早已经不冲动了:
老马:“光荣个蛋,艰巨个屁。”
何红涛气得把碗重重一放:
三连指导员何红涛:“五班长!我说你……立正!看着我!别把眼睛转来转去的!”
老马立刻便戳成了一根人桩,
只是眼神闪烁,
回避着何红涛愤怒的表情。
何红涛恨铁不成刚:
三连指导员何红涛:“你以前多好。现在呢?现在就像那屋那几个兵。”
对一个曾经是三连模范班长的人,
这话很重,
何红涛以为老马会被刺痛,
老马却只是念天地悠悠地叹了口气。
三连指导员何红涛:“一年半。”
何红涛叹气,
三连指导员何红涛:“从红三连最好的班长掉成现在这样,只用了一年半。为什么?”
老马不说话,
眼神直直地看着窗外的地平线。
何红涛也看了看,
在这里此窗的地平线和彼窗的地平线绝没有任何区别,
那片荒漠把他的怒气也消弭无形。
何红涛发现了他的眼神变化:
三连指导员何红涛:“又要说赖这地方?”
老马:“不知道,兴许赖我自己。”
何红涛拍拍他:
三连指导员何红涛:“好吧。苦处我知道,你好处连里也记得。连里正给你力争三等功,说白了能在这地方待下来就该无条件三等功。退伍找工作管用,不让你在这干耗。”
老马低下头:
老马:“别别!指导员我没说要走。”
何红涛又诧异又生气:
三连指导员何红涛:“那怎么办?一世英名非晚节不保吗?你没带好那几个,倒让他们把你带坏!不趁早光荣退伍……你到底在想什么?”
老马嘘了口气:
老马:“不知道。……指导员知道吗?这方圆几十公里就这几个人,想好好待下来,就得明白多数人是好,少数人是坏。”
如此丧失原则的话几乎让何红涛又一次发怒,
但他只是瞪着老马狠狠甩了甩手,
看来也预料到必将得回一个死样活气的反应。
老马所说的多数人,
也就是李梦、老魏、薛林几个正在路边望呆,
实在是闲得烧心了,
连随车司机在对车进行例行维护也被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
司机也不知道是被他们看得发毛还是不屑,
连头也不回。
何红涛终于青着脸出来,
老马聊尽人事地跟着送。
许三宝跟得居然比老马更紧,
那源于惊慌,
何红涛一走,她就跟以前的世界彻底断去了联系。
可何红涛一直走到车门前才发现自己有两条尾巴,
而且坦白说,
五班的状况比许三宝的心情更让他操心。
何红涛拍着许三宝的肩膀:
三连指导员何红涛:“都回吧,你……你们好自为之。”
老马瞪一眼那几个望呆的,
尽力提高了嗓门:
老马:“敬礼!”
总算把那几个喊回了魂,
拖泥带水的军礼敬出来时,
何红涛已经关上了车门,
他实在是不忍心看。
那辆空调车空空荡荡地去远,
老马和许三宝目送,
两人的表情充满被抛弃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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