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已经亮了,而活干得难以形容的别扭,史今和伍六一用各种沉重的家伙卸下各种更沉重的零件,而许三宝总挤在一堆,用他的水桶和抹布进行完全无目的的拭擦。
你回身会挤着她撞着她倒也罢了,你总担心手上的钢铁家伙会落在她的肉头上才是要命的。
对许三宝来说就一个目的,离唯一拿她当人的人更近一点。
而进度仍是滞后。
伍六一终于放下手上的大锤,他做哑巴已经做到了极限:
伍六一:“这没法干。啥感觉?你手上机枪打红了管,前后左右炮火横飞,你旁边人在干吗?扫地!哈哈,战场上的清洁模范!”
史今也苦笑着挠挠头:
史今:“是不行。许三宝,步战车不是窗玻璃,可不是这样维护的。”
伍六一:“许三宝,去跟班里人玩好吗?我还想去呢。一副履带现在还没卸下来,往常多会的事呀!他们正在打扑克牌呢。”
许三宝“打扑克牌没意义。”
伍六一:“啊哈,意义!你会害这两个字消化不良的!求你告诉我,什么是你的意义?”
许三宝“我爸说,有意义就是好好活,好好活有意义。”
伍六一:“啥叫好好活,姐?”
许三宝“好好活,就是做有意义的事情,做很多很多有意义的事情。”
伍六一目瞪口呆一会儿,气得只好对着车库门外嚷嚷:
伍六一:“真理啊!同志们,我今儿不小心撞上真理啦!”
很显然,
伍六一已经被许三宝逼得学会了阴阳怪气。
史今把他拽回来:
史今:“你歇歇、歇歇!……许三宝,进度得加快,你跟我们学习保养。”
许三宝兴奋地提着她的水桶抹布。
史今:“那个放下……要用那个就不用学了。这是技术活,也是重活,就说这副履带,小一吨,得一节节砸出来清洗。装甲兵人人必学,你旁边看着学。”
许三宝于是就瞪大了眼睛看,主要是脉脉地看着史今。
没了许三宝的干扰真是轻快许多,两个人进程明显加快。
许三宝忽然在旁边干笑,笑得两人干不下去,只好瞪着那个傻笑的人。
许三宝于是不笑了。
伍六一纳闷地问:
伍六一:“啥意思?我们很好笑?”
许三宝继续傻笑:
许三宝“不好笑。这活有意义。”
伍六一已经快被折磨疯了:
伍六一:“啊哈!有意义,但是,你干不来。”
许三宝“我能干,我来干。”
史今:“好,许三宝你来替我,你来掌钎。试巴着来。”
许三宝“掌钎没意义,抡锤才有意义。”
史今:“行,你抡锤,我来掌钎。”
伍六一的笑声如被一刀切了,他常干这种活,知道这意味什么。
史今已经把大锤塞到了许三宝手里,自己抓紧了钢钎:
史今:“许三宝来吧!试试看这活班里能干的人不多,你能干好了这个,有些人会对你刮目相看的。”
伍六一慌张到语无伦次,因为史今一句话就把许三宝怂恿得跃跃欲试:
伍六一:“我已经……已经刮目相看了!我掌钎,我来掌钎!要不许三宝我求你,你接茬擦车吧!这车你才擦了半边呢!”
史今夺过被伍六一抢过去半拉的钢钎:
史今:“谁都有第一次,想想你第一次抡锤时的样子。”
伍六一看起来很想骂人,或者死活由你,我不管了,可他做不到,当许三宝费了点劲才把那锤拿起来时,伍六一看上去想给她打晕了把锤抢过来。
许三宝比画,你说不准她在比画钢钎还是史今的脑袋,她自己也吃不大准。
锤子在将落未落之时被许三宝放下,她的手抖得厉害。
史今柔声地说:
史今:“许三宝,我这等你呢。等着有这么一次你没跟自己说,我不行,然后你就知道,其实你很行。听说你在三连一个人修了条路,那不是谁都能行的。”
许三宝愣了愣神,仅仅是史今眼里的责备让她有动力把锤举了起来,然后她试图相信自己行。
史今教着许三宝要领:
史今:“只有一个点,你要砸的这个点。试试,除了这个别想别的。”
许三宝紧张地点了点头,然后飘飘忽忽地一锤下来,第一锤便擦着钢钎的边落在史今手上,那种痛是从骨骼里爆发出来的,史今一下跪倒了,将手夹在两腿之间。
伍六一一声不吭扑了过去,许三宝被他冲撞得弹在墙上又倒在地上,伍六一揪起她半拉身子,半点犹豫没有,打算把一只捏得死死的拳头迎接过去。
许三宝惊惧,根本不知道躲。
史今及时叫道:
史今:“过来扶我!”
伍六一且住了,看着史今痛得惨白的脸。
他松开许三宝,小心地扶史今起来,他看起来很沮丧,比史今还要沮丧。
史今痛得有些怅然,愣了愣神,向许三宝走一步。
后者还保持要被伍六一揍时的那个姿势,双手捂了眼,瘫在地上。
史今有点迷惑:
史今:“许三宝,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起来。”
可是许三宝一动不动,给人的感觉是她在梦呓,完全在她个人狭隘的一个小世界里。
许三宝自言自语:
许三宝“是做梦……睡一觉起来,什么都好了。”
史今看看伍六一,伍六一张了张嘴,想骂而没骂,他甚至已经懒得蔑视。
史今:“是我让你干的,是我的错,是我太着急。你先起来。”
许三宝还在催眠着自己:
许三宝“睡着,快睡着。”
于是史今的神情也渐渐变得和伍六一一样了,一样的蔑视,还要加上深重的失望,
如果你见到一个人真的像鸵鸟一样,把头扎到地里逃避现实,你又能怎么样呢?
史今:“我失望了。我没见过人像你现在这样……自欺欺人,逃避现实。没多大事,用得着吗?……许三宝,我非常失望。”
许三宝没有动。
史今苦笑,一个人发现自己把全部精力用在一件不值得的事情上,就会那样苦笑。
史今:“我已经很难做了,从来没有这样难做……我想我是在自作自受。”
史今这回顺从地被伍六一拉着,两人去了医务室。
再也没有人看许三宝一眼,容忍终于过了它的极限。
许三宝又一动不动地待了会,终于拿开捂在眼上的手,看看周围的空间,她真的像在做梦一样。
而后拖拖拉拉地挪进步战车里,里边没亮灯,是漆黑的一团。
许三宝蜷在中间的钢制底板上。
把后舱门关上并上了锁。
对一个只会想自己心事的人来说,可防炮弹的全封闭装甲车体实在是再好不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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