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车场的路面干净得能反射路灯的映光,也映着一小队没入库的战车剪影。
一个愤怒的班副和一个情绪复杂的班长从那中间走过,史今把伤到的那只手塞在裤袋里,竭力让自己显得又轻松又自在。
出了门伍六一才发现,史今痛得脸都变了颜色了,伍六一抓住史今的胳膊要看看伤势,史今反而甩开了他走开了两步,看着那条路想自己的事情。
他看看路灯初上的开阔车场,还未落黑的深蓝天穹,竭力让自己觉得轻松,长叹一口气:
史今:“早该轻松了。”
史今:“可算轻松了。”
史今急于确定地点了点头,却发现自己一直下意识地走在夜影里,路灯把车场哨兵的影子投得很长,他根本不敢走进那片开阔地。
史今坐下来。
伍六一立刻站住,小心地看着:
伍六一:“很痛吗?”
史今:“给我……给我棵烟。”
伍六一很诧异地拿出烟,当发现史今是用左手来接时,干脆点上了塞进史今嘴里,史今吸了第一口,立刻剧烈地咳嗽起来,在咳嗽中他的话全被崩成全无伦次的碎语:
史今:“人哪……兵哪……六一,我有得选择吗?”
伍六一忽然明白了什么,他深吸了口气,然后对他的班长和挚友吼了起来:
伍六一:“你魔障了!你疯啦?”
车舱里本该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但一只被许三宝一并关进车舱的流萤给这里带来一线微光。
许三宝仍然蜷着,看着那一线微光。
远远的军令和军号声,远得像在另一个世界,远得似乎与她完全无关。
那天,
许三宝发现战车的另外一个用处,你可以把自己关在里边,假装世界上除了你没有别人,假装你已经死了。
许三宝不再想爸爸、哥哥、班长、老马。
像她这样的人,就算想想他们,也会造成他们的负担。
后来,许三宝常常想起那个失败的晚上,她想,如果她不出来,她的人生会是另一个样。
那只流萤终于坠下死了,它早该死了,只不知这之前飞了多远的路程。
许三宝沉浸在彻底的黑暗中。
然后战车咣的一声大响,是被人在外边踢的,然后又是狠狠地一脚。
史今的声音在车外,是从没有过的震怒:
史今:“出来!滚出来!钢七连的车不是给你干这个用的!”
许三宝没动,也没打算动。
史今似乎在外边拉舱门,但舱门已经被许三宝从里边锁死了。
但她没锁顶舱盖,外边的史今跳上了车顶,在上边重重地走了两步,重重地跳了下来。
空间太小,他差点就踩在许三宝身上,他打开了后舱门,冲着许三宝大喊:
史今:“出去!把家伙拿起来!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许三宝还是蜷着不动,史今跳出去,然后伸过来一只左手,他用左手把许三宝整个人拖了出去。
许三宝被灯光晃得睁不开眼,史今猛推了她一把,许三宝险些摔倒,脑袋在车体上撞出一声大响。
然后那把大锤塞了过来,是史今塞过来的,许三宝茫然接住。
史今:“许三宝,你给我听着!”
许三宝好像没听过班长的声音这么重,吓得站住了。
史今:“你那一锤子伤得我不轻!我不想白挨这一锤!招兵的时候我王八蛋想要你,是你死乞白赖地要来!来干吗?来吸他妈的鼻涕流他妈的眼泪?我跟你说白了,我这个班带得不错!我还指着它提干!我不想回家种地!你就真打算一门心思拖死我吗?”
这一吼,把许三宝吓愣了,她看着史今,最后摇摇头。
这头摇得让史今高兴了一些了。
他说:
史今:“别再吸鼻子了,也别抹眼泪!跟我抹眼泪的人太多了,我跟谁抹去?我不是你爸,不惯你的毛病。你容易紧张,紧张是好事,能让你绷紧了认认真真去做事情。可一紧张就跑,这兵是逃兵,你吸鼻子和做逃兵同义。你给我记着,从现在开始,每吸一次鼻子,你就放弃了一次,放弃十次以上的人不能好好做人,放弃三次以上的士兵根本做不了士兵!”
史今:“你放弃吗?”
许三宝摇摇头。
史今:“那就把锤拿过来。”
许三宝拿过锤,看着掌着钎的史今。
史今:“别让你爸说你没出息。”
史今盯着许三宝说道。
这一句,果然让许三宝为之一震,她抡起了锤。
这一次,她竟砸准了,她心里一下就来了信心了,但每一锤下去,都像是砸在伍六一的心头上,也像是砸在史今的心上,慢慢地,几锤过后,许三宝自己都激动地流下了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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