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三宝被父亲揪了一只衣袖,苦着脸,像被当场抓住的小偷。
进了连队营地,袖子总算被放开,许三宝拼命想从空荡荡的脑子里挤出点东西,好吸引开父亲正看着宿舍的眼神。
许三宝“爸,这是单杠……”
许百顺:“单杠旁边是双杠。”
许百顺板了脸,许三宝只好挠挠头。
许百顺:“我还不认识这是单杠?你们领导在哪?”
许三宝“我是说……我耍个单杠你看。”
许百顺:“不看。这块咋连个人动静也没有?”
许三宝“那是空地……我是说,是我们连活动场地……”
许百顺:“我要找人!找地皮回家圈去!”
许三宝“爸,我们连现在状况是不太好,可它有五十七年光荣的历史……”
许百顺:“好啊。老子我打出娘胎也有五十八年光荣的历史,比它还多一年呢!凭啥役期都满了还不放人?说!哪个门?”
许三宝只好指指七连空空落落的门道,许百顺半个磕巴没有,抬腿就进。
许三宝紧跟,进门前万般无奈地回望下刚走过的空地,眼里写的已经是诀别。
许百顺进了七连宿舍,这里的安静让他心生疑惑,仿似怕踩上地雷的鬼子。
许三宝紧跟在后边:
许三宝“爸,不是不放,是我不想走……”
许百顺瞪眼:
许百顺:“找打……”
巴掌已经举起一半,整齐的掌声轰然而响,许百顺吓得浑身一颤。
许三宝也被吓着了,吓得简直瞠目结舌。
但凡还在这个团的原钢七连的士兵,全都在过道两侧站着,他们一个个军装笔挺,好像已经站了多久了。
已经空寂了几个月的钢七连宿舍,顿然又聚起了至少两个班的人。
毫无疑问,这是伍六一安排的。
伍六一猛喊一声口令:
伍六一:“立正!稍息!敬礼!”
众人齐刷刷地给了许百顺一个军礼。
士兵:“热烈欢迎许三宝的父亲来我连参观指导!”
众人吼道。
许三宝虽然一直愣着,可许百顺却乐了,他推开许三宝,充满兴致地打量着眼前这几十号人,嘴里说:
许百顺:“啥叫许三宝的父亲呀?老子还跟着女儿走了不成?”
伍六一马上纠正道:
伍六一:“热烈欢迎许老伯来我连探亲!”
许百顺得意扬扬地点头:
许百顺:“不是探亲,是来接人。——你们领导呢?”
伍六一:“报告许伯伯,这就是我们领导。不过我们这不叫领导,叫首长。”
伍六一指的是许三宝。
许三宝愣住了。
许百顺:“嗯,首长好听。”
许百顺转头看着女儿,生平第一次有些赞赏之色,
许百顺:“你管这么多人?”
伍六一:“对啊,转了士官就管这么多人!”
许百顺:“她不还没转吗?”
甘小宁:“她优秀,就先让她管着。转了管更多!”
许百顺:“这么回事啊。”
他显得很满意,
而伍六一冲着甘小宁一瞪眼,再扯下去非得穿帮。
伍六一:“快带首长他爸看看环境去!”
马小帅立刻把许百顺架上了:
马小帅:“许老伯,这是我们士兵宿舍。许老伯您瞧见我们连旗没有?这旗还是打四八年传下来的。”
许百顺能有不相信的吗?他只剩了不住地点头!
许百顺被甘小宁马小帅拥走了,
许三宝在他们身后悄悄问伍六一,
许三宝“你们这是……”
伍六一故意喊给许百顺听:
伍六一:“首长!请批准打开各个宿舍的门,请许老伯参观指导!”
他又压低声音:
伍六一:“赶紧啊,全连钥匙都在你一个人手里!”
许三宝“你们……”
伍六一:“我们串通好了,逗你一个人玩,怎么着吧?”
伍六一:“别愣着了,快,钥匙。”
许三宝急忙开门去了。
她的眼眶里感觉有种热乎乎的东西在流。
几十号兵前前后后地簇拥着,这对许百顺来说,大概是一辈子都没有过的事。
他得意得不知如何是好。
甘小宁:“老伯,刚才咱们看的都是生活片段,咱们接下来去看看军事片段。”
许百顺:“啊?打仗啊?我爱看打仗。”
甘小宁:“是吗?那太好了!您高兴就好!”
伍六一:“首长!首长!”
许三宝被推到许百顺跟前去,
伍六一:“首长,你战后面干什么?你得陪着你爹啊。”
许百顺:“哎呀!别看她在部队管着你们,抖足了浑身的机灵劲儿还不如她爹的一根小手指头。”
伍六一:“老伯,她有威信。”
许百顺:“是吗?”
马小帅:“真的。真的。”
马小帅拿着一个傻瓜相机,跳下台阶替老头子照相:
马小帅:“老伯,回头,笑一笑。”
甘小宁:“爹,拍照了。”
甘小宁对许百顺的热情程度简直超过了对待自己的亲爹,他已经干脆直接改口管许百顺叫爹了。
众人一起做许百顺的背景板,马小帅不惜胶卷地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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